在路上
文/ 11不2
最近被和颐酒店事件刷频，朋友圈的画风都转成了“好害怕，以后都不敢自己一个人出门了”或者“以后出门要带防狼喷雾”，不管这件事之后能不能得到妥善解决，它都已经成功地引发了一种女性恐慌，甚至社会恐慌。一个刚刚独自去浙江山里旅行完回来的女性朋友转发了相关报道，并配文说想想自己之前一个人跑去深山老林里旅游还真是心大，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应该都不会自己单独出门了。之前那群标榜自由说“世界很大，想去走走”的人也不见了，大概他们觉得这个世界不太善良。
哦，然后我可能就是那种心很大，觉得这个世界还是有善意，依然会一个人去探索世界的姑娘。第一次一个人出国，是做海外志愿者。去了那个在大家眼里被贴上“战争、恐怖分子、穆斯林、石油”标签的中东。走之前周围朋友开玩笑说“你还能回得来吧？”我笑了笑，说“应该吧。”
去之前和当地接待的学生以及其他志愿者都不认识，到了机场看到一个肤色偏棕的彪形大汉举着一张简陋的志愿者标牌。你问我当时心里怕不怕？肯定怕啊，在一个陌生的中东国家，我谁也不认识，万一他把我卖了呢？我不是以后都得裹黑袍？我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和他确认了一些基本信息，包括志愿者项目的信息，项目负责人的信息，还有我们俩自己的个人信息，确定了他应该是项目方派来接我的人以后，我才跟他上了车。到了住宿公寓，见到了其他志愿者，土耳其、阿曼、中国的都有，后面还陆续来了比利时、意大利、德国、玻利维亚和埃及的。很难想象各个来自不同文化圈的人就这么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如果说生活在同一社会环境下的人都带着偏见和恶意去揣测他人，那恐怕我们这群人都能搞个迷你版的世界大战了。
一、我们对这个世界有了太多恶的揣测，所以才会觉得恐惧
在中东，有两件事一直让我印象深刻。第一件是一个当地朋友带我和另外两个志愿者去参观他家。到的时候大概是晚上八九点，他直接就推门进屋了。门没锁，我们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在家，就问“你爸妈在家？”他的表情有些诧异，大概就是想不明白我们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特天真地说了句“没有啊。”然后就换成我们惊讶了，没人在家还不锁门？对了，他家的一堆车钥匙还都直接挂在了门口，包括他自己的两辆跑车钥匙。然后他告诉我们他们这儿一般都不锁门，没人在家也不锁。对，这就是我们眼中那个战乱、恐怖、极端和善意搭不上边的中东，这里也有可以夜不闭户的国家。
图为中东贫民学校支教
第二件事是有一次在支教的学校给孩子们上完课要开车回去，其中一个志愿者饿了就想下车买点吃的。车就停在路边，等得无聊的我们也就三三两两下了车，围在一起闲聊或是看看周边的街景。陆续有正在行驶地车停下来，用阿语向我们打招呼，保持着高度警惕心的我们不停回避，他们就开始说英语，一开口就让我们觉得脸上发烫。额，他们没有调戏我们，只是问我们的车是不是坏了？需不需要帮忙？你看，有时候，我们对这个世界有了太多恶的揣测，所以才会觉得恐惧，才会封闭自己的世界不愿往外走，让平凡的善意成为意料之外的恩赐。
图为志愿者们在中东
二、当我走进那个据说犯罪率很高的国家
第二次一个人出国，是海外实习。我一个人在印尼待了四个月，这一次没有小伙伴，只有我自己。去之前也有人和我说，印尼排华，又不发达，是个很脏乱差的蹩脚地方，你一个女孩子去那儿干什么？我说我就去看看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在印尼过海关的时候很顺利，没有被强制要求给小费，也没有被为难。后来才知道一些衣着暴露、单独来印尼的中国女生会被仔细审问排查，因为印尼确实存在很多违法从事服务性行业的华人女性。然后我就又跑题想到了最近微博上好多知名博主宣扬的“就算我衣着暴露，你也不能强奸我！”以及“坏的是你，凭什么要求我防范你！”作为一个经常一个人出门在外的女生，说实话，我觉得这话很漂亮但真挺扯淡的。所以等我一个人在外遇到强奸犯了我就跟他说这些？然后他就会放过我了？我们要相信这个世界有善意，但不是恶意就不存在了，明知自己单独出行，衣着暴露会有风险但还是这么做，姑娘，你才是真的心大，可能一个人探索世界的风险就比我大多了。并不是说穿着保守就可以完全规避风险，有歹念的人还是会犯罪，可是如果我多穿一件就可以让自己免受侵犯，为什么不呢？当时去印尼，近三十度的天，穿的牛仔长裤，短袖外边还加了件薄外套，近四个月都是这么穿的。
我住的地方是一个普通的房子，一共三层，房主一家和负责洗衣打扫的两个姑娘住一楼，二楼和三楼都划分成八个十平左右的小房间出租给房客，每一层有三个卫生间。每个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台空调，提供床单被套和枕头，没有被子，第一个晚上我盖着自己的大衣睡了一夜。印尼的通讯并不发达，大部分人还在用着早已被我们淘汰的诺基亚，出租房里也没有WiFi，可以买移动WiFi，但看视频或是语音会很卡。到了雨季下暴雨的时候偶尔会停电，然后就只能点蜡烛，开窗放蚊子了，运气好的时候也会有壁虎和蟑螂爬进来，有一次小强爬上了我的床，然后我只能默默送它上天然后再重新洗了个澡，罪过。我对蚊子和毒蚂蚁就比较善良，那可是用自己的鲜血喂养的啊！
印尼的卫生环境确实差，路边的排水沟为了满足雨季的排水能力就没有下水口，直接是露天的，当地人会扔垃圾进去，加上印尼全年三十度的气温，发霉有味就是经常的事了。对了，我还在家乐福见过一只超级超级胖，胖到钻进货架底下就卡住出不来的老鼠，不知道它是不是还卡着。想想要不是一个人去了印尼，大概这辈子还没机会大战蛇虫鼠蚁，大自然对我也挺友善的。
图为印尼破旧路边摊
说完小动物，说说人吧。雅加达当地的英语普及率不算高，受教育程度也不高，而我不会印尼语。房主夫妻两人都是印尼华裔，然而并不说中文，也不会英语，负责洗衣打扫的两个小姑娘都没上过学就没法交流，整个屋子里中文最好的大概算房主刚上幼儿园的儿子，一本中文读本放在桌子上，可是大概是面对陌生人的紧张，除了“你好”，他什么也说不出来。然而，当我试图问清我即将实习的语言机构的具体位置时，他们还是很热心地给我比划，并帮我找出租车司机，顺利找到了公司。
因为他们的善意，虽然很难进行语言交流，虽然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我觉得一个人独自生活在世界的另一端好像也没那么难。
后来，我知道了自己可以坐一种红色迷你小巴上下班。印尼的交通并不发达，即使在首都雅加达，情况也并不乐观。很多公交车连固定的站点信息都没有，相比之下，这种非正规的迷你小巴就很方便，然而问题就是，这类小巴是绑架案、强奸案的多发地带，犯罪率特别高，而印尼的华裔大部分经济水平都还行，所以一般他们是不坐的，只有比较穷买不起车的当地人坐。第一次坐小巴的时候是一次晚上下班之后，车里已经坐了三个衣着邋遢，肤色黝黑，指甲盖里还有脏物残留的中年大叔，然后我就有点怂，开始脑洞有点大，想自己可能会被绑架。但是啥也没发生，我顺利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甚至在我下车前喊“stop”司机没听到的时候其中一个大叔还帮我又大声喊了一下。
偶尔会有点怀念红色小巴是有一次在车上遇见了一帮印尼当地的熊孩子，我上车之后他们就一直盯着我看，用我听不懂的印尼语调笑，我大概也能猜到一点，无非就是一个年轻华裔女生居然也坐这种小巴。当时心里有点不舒服，尤其那样被人盯着看，只想快点能到自己该下车的地方。可是这辆车的司机连“stop”都没听懂，我连着大喊了好几次他都没有停，然后熊孩子们就开始用印尼语让司机停车。下车的时候我有些感激地对着他们说了句“Thanks！”，结果他们笑得特别开心，比我还感动地对我不停说“Thank you！”还特别强调那个you，那些带着纯粹笑意的脸庞让我到现在都没法将这辆车和人们口中的犯罪率联系起来。
图为印尼街道
印尼当局还是比较腐败的，比如之前说过海关的时候会有官员强制问你要小费，我去移民局续签签证的时候也遇到了这样的情况。在材料已经齐全的情况下，移民局某官员非说我少了一份文件，然后开始暗示我贿赂他，我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跟他耗了一个月，中间也担心过会不会在护照上留下不良记录，也犹豫过不然就给他吧，正义诚可贵，我还不想被遣送，但是大概后来他觉得我是真的穷就不再为难我了。在一边焦灼等待一边斗智斗勇的那一个月里，我的法国同事不停地帮我打听移民局的消息并传授他处理签证的经验，甚至我的老板也告诉我他可以和经常合作的中介联系看怎么解决这件事。
三、离死亡最近的一刻 —— “You only live once”
一月，快离开印尼的时候发生了恐怖袭击，印尼最大的商场Grand of Indonesia的星巴克里发生了爆炸。那天我收到了很多的微信，问我是否还好，然而那天我一直在睡觉并没有回复微信，嗯，然后我就收到了一条“你是不是被炸死了？”额，我还活着。媒体的报道让这场死了七个人又发生枪战的爆炸听起来特别可怕，可事实是所谓的炸弹威力不过像过年时的炮仗一样大，警察开枪时就跟演习一般散漫，周围印尼群众听到恐怖袭击并没有四散而逃反倒围在警察叔叔外圈看热闹。在我的原计划里，爆炸发生的那个周末我是要去这个商场的，后来就没去成。
这是我人生22年里离爆炸最近的一刻，但真的，我当时的感触不是“妈妈，我要回家！”而是生命很短暂，我不想去复制我父母安稳而没有一丝变化的生活，在二十岁的年纪就看到自己五十岁的生活。你问我为什么一个人又跑到中东又跑到印尼的？以前有个朋友跟我说“You only live once”，后来这句话就成了我做很多决定的信条，因为人生只有一次，所以想过得精彩，没有遗憾，不会后悔。在那一刻，我的脑海里，YOLO的价值观念进一步被强化。
我讲了那么多自己的经历，有我看到的这个世界的危险，也有我收到的这个世界的善意，我只是想说，姑娘，不管你多大，你都要想清楚自己想干什么，不要因为别人一句特别文艺的“世界很大，我想去看看”就冲动出发，也不要因为一件恶性事件就蜷缩在家里畏畏缩缩。你所认为的诗和远方，可能是穷山恶水，那么，你有没有勇气和担当？你要清楚，自己适不适合独自出行，自己能不能规避风险，自己有没有能力应付未知的突发事件，清醒地认识了自己，你才能往前走。
姑娘别怕，你还是可以一个人探索世界，这个世界很危险，可还是有善意。
文：11不2（睿智说平台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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