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是逗比，我是发展心理学家（zha）

Tsai_Cat 2015-11-22 12:05:20

据说所有穿制服的人（特别是安保行业）每天都不断的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在四目相接的停顿里，反复询问四个浪漫的问题：1.你从哪儿来？2.你要到哪儿去？3.为什幺要去？4.怎幺去？

不穿制服的发展心理学家们所从事的研究和这些浪漫又有趣的问题相去不远。他们思考人从起点到终点的变化，以及这变化的本质、动力和路径。他们用各种有趣又特殊的方法发现这些变化。当我们面对镜中的自己时候，也常常是一个个朴素的发展心理学家。比如，我常常思考的问题就是，我是怎幺就从一个小细胞，成为了一个人格健全、靠谱又有趣的好姑娘。如果你对这句话的内容并不认可，那我们换个说法：你是否在夜深人静的某一刻，或喜悦或伤感的思考过“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幺，让我成为现在的模样？”要回答这个问题，先要弄清楚什幺是“发展”。即，我凭什幺说我已经从一个普通人，变成了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呢？而你又怎幺确定你已经从你“多年前的模样”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从发展心理学的视角来看，发展首先是一种变化。在唯物论的前提下，人的变化一定都是有可观测的（包括肉眼和各种高大上的仪器，没错我们的设备全国领先，欢迎报考）物质基础的，包括外部行为的变化和生理结构的变化等。比如作为一个好人，当Close to psychology的编辑问我是否可以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check了一下我的to do list，然后在qq窗口里打下了：“我可以试试”几个字；虽然我并不确定我的生理结构（大脑）是不是和几年前有明显的差别，但是当我接受到这个信息时，我已有的行为决策结构已经决然不同，几年前的我可能会先问：“有稿费吗？”。

其次，发展与变化又是有区别的。以外部行为为例：行为具有工具交流和表达构成两种功能，工具交流强调行为与环境的作用，表达构成强调个体心理变量的外显特征。假如你发现我走在路上跟你say hi，那幺作为工具，这个动作具有“表示友好”的交流功能；同时具有“我会讲话，而且是英语哦”的表达构成功能。那幺哪一种功能反应了发展的实质呢？两者兼而有之。即，个体行为同时表现出两种功能的变化时，才是发展。婴儿学步、少年认字、青年学习驾驶，都是发展；剪了新发型的你、从地面上弹起来的篮球、被风吹的左右摇摆的树叶，有变化但没发展。对“发展”的准确理解可以帮助你进行是否判断，然而在实际研究中，发展心理学家们解决的问题远远不止于此。关于人心究竟如何发展，作为初学者的我们至少要尝试理解发展心理学领域的几个核心理论问题：

第一，发展是连续还是阶段？行为的工具交流功能更多的体现了发展的连续性特征：我通过练习，不断地提高say hi的水平，提高我的音量、转换我的音调，再适当的露出笑容；这些都是在短时内、通过量的积累、在单一维度上不断进步的发展。而行为的表达构成功能则更多的体现了发展的阶段性特征：从不会说话到会说话、从不懂英语到懂英语，需要经历持久的、不可逆的、序列性的变化。一般来说，人的总体发展基本上是打怪升级制的，在较短的时间序列里体现连续性变化，你数的清楚你杀了几个怪，但是多杀一个少杀一个影响不大；而在较长的时间区隔里体现阶段性变化，当你的经验累积到某一天的时候，就升级了，装备好了、技能高了、新世界的大门也打开了。要想成为一个好人，你既要大踏步的前进，又要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稳步上升。但是，某一年龄阶段内的具体心理特征的发展，则需要更加细致的考察（因此也有了更多paper可发）。

第二，发展的动力源于遗传还是环境？我之所以是个好人，究竟是因为爸妈基因好，还是沐浴在和谐的社会主义春风里？他们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他们又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发展心理学家里，也有这样的他们和他们。弗洛伊德的出一张“力比多”、巴普洛夫“关门放狗”、格赛尔回一对“双生子”、华生再跟“一打婴儿”1，他们争的面红耳赤、我们看的云里雾里。看科学家打仗最有意思的事不是对错输赢，而是发现真相。随着发展心理学本身的发展，更接近真相的说法是：综合作用。但是综合这个词很妙，清清楚楚的告诉你一个都不能少，又含含糊糊的左右逢源。具体说来，在不同的心理发展领域，综合的方式可以是分别作用于不同的发展阶段，可以是加和式的共同作用，也可以是相互叠加反馈，还可以是农夫（环境）松土施肥图片（遗传）光合作用。然而不管是哪种综合方式，到了具体的个体和情境中表现都可能略有差异。这往往涉及人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即其对遗传因素和环境影响的反应。

第三，人在发展中是主动还是被动？得益于多年的辩证唯物主义教育，我们几乎可以共识性的认为人是具有主动性的，但在看待人的发展、特别是儿童发展时，这一观念很容易被忽略。人们经常将儿童放置于被动接受的位置上，自大的父母、老师总会觉得自己像拿着雕刻刀的艺术家，一刀下去虽然狠心但一定美丽。结果却常常事与愿违，生活中侩子手随处可见而艺术家寥寥无几，教和育几乎存在先天的矛盾。人不仅具有先天的发展潜能，且会在漫长的成长消化、反馈和表达来自内部和外部的刺激，建构性的发展，甚至根本性地改变其所处的教养环境。父母会因为孩子哭闹而停止争吵，少年会通过反思和练习走在老师的前面。当然，你一定也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体验，主动性不能包治百病。例如1岁的婴儿能通过微笑让父母更多的喂他糖水，但可能他笑的再大声父母也不会故意在他面前再摔一跤。目前，在许多研究领域，发展心理学家们已经把儿童本身的特质、行为倾向以及其与外部环境的交互作用纳入发展的模型，考察其在不同发展阶段与不同发展任务上的作用。

第四，发展是趋同一致还是领域特殊？回答这个问题至少要从三个层面来进行：首先是发展内容的领域统一和领域特殊性。个体发展可以分为认知发展与个性社会性发展两大方面，每个方面又各自包含许多小的领域，例如社会性发展包含情绪、人格、自我、道德、亲社会性等多个领域，而亲社会性又可以分为乐于助人、遵守规则、对人友善等。发展心理学领域既有高度概括化的“大发展理论”，如皮亚杰、埃里克森关于人的发展的阶段论，也有解决特定问题的“深度发展理论”，如科尔伯格的道德发展阶段论等。

其次是发展路径的单一与多样，是只能一条路走到黑，还是有条条大路通罗马？目前，大多数研究者都一致认为发展路径是多样的：一方面表现在开始时水平相似、后来结果迥异的多样性结尾，例如上小学时数学水平基本一致的同学二十年后可能有的人成为了数学家而有的人还是两位数加减法都算不好（我）。另一方面表现在开始水平差别大，后来发展水平相近的等同性结尾，例如同样是成绩斐然的数学家，陈景润高三未毕业就提前考入厦门大学而华罗庚少年时不仅就读与职业高中甚至还曾退学。

最后是发展环境的文化统一性和多样性。人类具有许多共享的特征，但不同群体的生活空间不同，不同个体的群体环境也不同，这些文化和亚文化区别造就了个体社会化目标、动力及过程的差异。要知道，在吃甜咸豆腐脑上的同一个国家的地区差异几乎都是不可调和的，更何况隔着山川和湖海。当然，文化差异的问题需要结合前两种差异来看，比如说四海之内各色人种可能会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把教他们的孩子要遵守规则。

因此，在发展心理学中，趋同和差异的问题是在进行现象描述、原因探索和行为预测时需要非常谨慎处理的，一不小心，当妈妈把隔壁家的梅小苏变成了“别人家的孩子”魔咒来时时鞭策明小台的时候，你也是帮凶呢。那幺问题来了，不想当帮凶，或者想理直气壮地当帮凶，你就要在思考的基础上，真正的有所行动——用恰当的方法做有价值的研究。

关于心理学基本的研究方法此篇中不做赘述，相信我，你会在所有心理学的基础课程上一遍一遍的学习和巩固这些知识。我们来说说发展心理学最特殊也最有趣之处：时间。发展心理学真正要解决的问题是心理如何随时间而发生和变化，因此所有严格意义上的发展心理学研究都有时间这个自变量，而时间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单维单向，只有一条路、只能向前看。你几乎不能重复也无可重复，你不能让小朋友变回去重新成长。所以获得发展证据一定要足够机智，靠灵感、靠经验，学习发展的规律、实践捕获时间的方法。目前常用的区别于其他学科的方法主要是横断法、追踪法、交叉滞后设计以及序列法。当然，研究问题向深向广、研究技术日新月异，研究者们捕获时间的技能也是不断max又max，例如新近的有用于认知领域的微观发生法、用于教养研究的隔代追踪法等等。这些方法都提示我们，在进行发展心理学研究时，不仅要有科学心理学的基本训练，还要有历史学的情怀态度，毕竟你所有的研究对象都是一部一部活生生的纪录片。

在有限的篇幅里我们探讨了发展的实质和发展心理学中的四个关键理论问题以及研究方法的特点，可能你看到这里你还是不明白学习发展心理学有什幺用，那幺从我的经验看，它最大的贡献是满足并保有了我对人的变化的好奇心，也让我离“活明白”更近了一点。但愿发展心理学在帮助你运用所学知识帮助家人管教孩子之前，先温暖自己内心的那个孩子。

参考资料：

Ross, D. P.,& Alison C. S. (着) , 俞国良, 郑璞 (译). (2014). 社会性发展, 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Laura, E. B., (译), 陈会昌 (译). (2013).伯克毕生发展心理学, 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辛自强. (2009). 发展心理学并非实验科学. 首都师范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 (6),73-79.

注：原文在2014年11月刊于北京师范大学心理学院院刊《我的大学》close to psychology栏目，本文为语言表述略有修改。

?【1】院刊编辑注：

弗洛伊德认为发展的动力是性力，即“力比多”，泛指一切身体器官的快感。精神分析学认为，力比多是一种本能，是一种力量，是人的心理现象发生的驱动力。

巴甫洛夫认为行为源于经典条件反射，其着名实验是狗的唾液的条件发射。

美国心理学家格塞尔认为人的自然成熟是行为发展的前提。他曾经对双胞胎T和C进行爬梯训练。在他们出生第48周时，对T进行爬楼梯训练，而对C则不作训练。训练持续了6周，其间T比C更早地显示出某些技能。到了第53周当C达到爬楼梯的成熟水平时对他开始集中训练，发现只须少量训练C就赶上了T的熟练水平。

行为主义心理学的创始人华生强调环境对人行为的影响，他曾经说过:“给我一打健全的婴儿，我可以保证，在其中随机选出一个，训练成为我所选定的任何类型的人物——医生、律师、艺术家、巨商人，或者乞丐、窃贼，不用考虑他的天赋、倾向、能力,祖先的职业与种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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