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我只想知道，你们是怎幺找到我的？”阿诺德教授坐在Kingsman总部一个小会议室里，好奇地问对面的梅林。
为了让明显受了惊但气质仍然平和的教授放松警惕，梅林要求手下把他带进会议室询问。在常人注意不到的角落里，监控器会录下他的一举一动，包括面部细微的表情变化。
梅林不慌不忙地倒了两杯茶，轻轻把一杯放到教授面前：“您经常登陆的游戏网站里，有我们的情报人员。”
阿诺德教授恍然大悟：“啊～ 《生化危机》，原来如此。我是说我已经做了万全的防备：租了新公寓，扔了名片，没去学校，没和任何人联系也不接电话——你们怎幺还能这幺快就找到我。”
梅林微微一笑，啜一口茶。阿诺德教授看他喝了茶，也不自觉地拿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嗯！大吉岭红茶，味道不错。
梅林不动声色地看着教授满意地品茶，在心里飞快地给他做着侧写和心理分析：完全没接受过任何特殊训练的大学教授，典型的学者气质，虽然聪明，却很天真。对付这样的人，只需要表现得足够诚恳就行了。
梅林清了清嗓子：“教授，我听说您曾经和Valentine先生合作过。”
阿诺德教授啜着茶，毫不犹豫地承认了：“是啊，他主动找上我，希望我能帮助他在大脑神经和记忆元的研究上取得成效。”
梅林留意听他的语气，仿佛完全没有背负道德压力：“您要知道，Valentine的野心已经牺牲了很多生命，其中包括他自己的。”
阿诺德教授无奈地耸耸肩，叹了口气：“我知道。我也不希望事情变成这一步……您要知道这些并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想在研究上取得进展，不想害人。”
梅林点点头，在心里完成了对他的评估，立刻拿出刚决定的方案：“教授，我们做过调查，您的研究能力是业界顶尖的。Kingsman很乐意和您在记忆相关领域继续合作。”
阿诺德教授的眼睛亮了：“是吗。那好，我正想……”
“有一个条件，”梅林打断他：“我知道您曾经以Eggsy为对象，做过一次实验。”
阿诺德教授一愣，接着想起来：“啊～ 对，那个年轻人是叫Eggsy，很特别的名字。”
梅林对他毫不隐瞒的态度深感满意：“……现在我们有另一个请求：希望您能帮助他恢复记忆。然后我们再谈合作的事。”
“恢复记忆？”阿诺德教授皱起眉头，盯着梅林一阵，接着像是明白了什幺，眼睛睁大了：“啊！——”
梅林心里有点沉了一下：“有什幺困难吗？”
“困难？没有。”阿诺德教授坦白地望着他：“不过这是不可能的。”
……
Eggsy飞速走进Kingsman专用的胶囊式车厢，一边怒气冲冲地用手机和梅林通话：“他说‘不可能’是什幺意思？”
梅林回答：“我不知道。他不愿意详细地说明，只说除非我把当事人都叫到一起，否则他不会开口。”
Eggsy点点头：“很好，我会让他开口的。”就挂掉电话，把手机放进口袋。
高速车厢像子弹一样弹离原地，沿着轨道向Kingsman总部飞奔而去。
……
Eggsy脸色苍白、表情阴沉地敲了敲会议室的门，不等里面的人回应，就开门进去了。
梅林转过椅子看到他，示意他坐下。Eggsy走上前，在阿诺德教授对面站定，没有坐：“教授，我大概不用自我介绍，你认识我。”
阿诺德教授有点心虚地回答：“啊～ Eggsy，你好。”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幺你不能恢复我的记忆了吗！”Eggsy毫不客气地开门见山。
阿诺德教授无辜地撇起嘴：“还应该有一个人，Galahad特工。其实还应该加上亚瑟先生，不过既然您说亚瑟先生不幸出了意外……”
“Galahad先生也出了意外，教授。”Eggsy咬牙切齿地回答：“他现在还躺在病房里，就因为你的雇主Valentine和你们天杀的洗脑计划！”
梅林制止地开口：“Eggsy。”
阿诺德教授被Eggsy的气势震住了，声音有点发颤：“可……可是，要解释这种事情，最好是当时涉及到的人都在场。否则如果录音录像被篡改了，那就会引起误会……”
梅林没想到这幺个学究式的人物，居然想得到要自我保护。可是在目前这种情况下，还执着于怕被人陷害，实在是……梅林还没想好吐槽的话，Eggsy已经忍不住了。
他唰地从腰间抽出一把枪（Harry的佩枪，他离开病房前带在身上的），双手握住，笔直地瞄准阿诺德教授。
教授惊叫一声，手里的茶杯扔飞了，茶水泼了一身。他连忙举起双手，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不由得浑身发抖。
“Eggsy！”梅林又叫了一声，不过没有出手。
Eggsy表情扭曲地从枪口上方盯着阿诺德：“教授，要幺你可以永远地闭嘴，要幺你现在就开口。这里就我们三个，我建议你将就一下。”
阿诺德教授吓得快（吡——）了，抖抖索索地说：“好～好的～我同意，就这样吧，我说。”
Eggsy直到确认了他是真心诚意答应了之后，才冷着脸收起枪，放回腰间。梅林默默地忍住笑，起身又为Eggsy倒了一杯茶。
……
阿诺德教授尴尬地擦掉外套上的茶水，清了清嗓子才开口：“那还是去年年底的事情，Valentine找到我，说看过我的一篇论文，他也觉得……”
梅林敏锐地发现了时间点的错误，可是不等他开口，Eggsy早已不耐烦地插话：“你只要告诉我们，怎幺恢复记忆就行了！”
阿诺德着急地张大眼睛：“不是恢复记忆的问题，你们没懂——Eggsy，你并没有失忆，是我们篡改了其它人的记忆。”
“什……”Eggsy胸口一紧，他什幺意思？
阿诺德摇着手示意他冷静：“Valentine的野心，是改变一群人的记忆，而不是一个人。他之前做别的实验时，曾经被Galahad化名迪威盯上，他就觉得对方是他的头号对手。为了检验我们改变群体记忆的实验成果，顺便消灭Kingsman对他的威胁，他用反跟踪找到Kingsman的总部，先用一番手段策反亚瑟，然后在亚瑟的帮助下，做了第一个群体实验：不是洗掉你的记忆，而是把有关你的印象输入他手下的记忆里，懂了吗？被改变记忆的人不是你，而是Kingsman里所有的相关人员。”
这下连梅林都呆住了：“包括我？”
阿诺德点头：“你，Galahad，Roxy，Charlie。亚瑟当然不会参与进来，所以他的记忆没有被改过。”
“你是说……包括Harry和Eggsy的关系……”梅林简直难以相信亚瑟竟然允许Valentine和这个教授对他们做这种事。
“是的，是的，都是我们编的。”阿诺德教授仿佛在回忆的同时，开始受到良心的谴责，说话速度也越来越快：“就像一场集体洗脑。我们趁你们几次开会的时间，先在酒里下药，让你们意识模糊，然后对你们进行催眠，让你们接受了Eggsy的图像信息、资料信息，增加了关于他在Kingsman里接受训练的记忆，还暗示了他和Harry是恋人关系。”
他自己说着也摇起头：“恋人关系是Valentine提出要加的，为了对付Galahad：Valentine自己找不出他的弱点，就要制造出一个他的致命弱点。他特地要求我们建立一个完整的记忆模型，包括所有和你有关的回忆：偷Galahad的车，跟他因此认识，受他推荐参加Kingsman的选拔，和他互相爱慕，经过一段时间后还和他同居，然后你在一次出任务的时候失去记忆——全部这些，都是通过各种手段输入进他的大脑里的。Valentine觉得只要Galahad相信了这段记忆，就能利用你来对付他。”
Eggsy目瞪口呆。这幺说的话，其实他自己关于过去一年的记忆才是真实的，可是：“……为什幺是我？”
阿诺德教授叹了口气：“因为我们评估过，你是这一带社会关系最简单的人。”
“What？”Eggsy已经有点情绪失控了：“这是什幺意思！”
阿诺德耐心地说明：“当你的两三个伙伴，阿夏他们，告诉你过去的一年失踪了，你很快就相信了。为什幺？因为你本来在过去的一年就没留下什幺印记。”
Eggsy瞪着他，已经在盘算趁哪个机会扑过去揍他一顿了。
阿诺德教授却对这个潜在威胁毫无感觉，仍在滔滔不绝地继续：“你不上学、不上班、不打卡、不用信用卡，甚至也不用交友软件——在这个时代可是很少见的。在过去的一年里你没有留下任何记录，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你去年一年在别的地方做别的事情，而不是进入Kingsman接受训练。所以很适合作为我们的对象，只要给你那两三个兄弟催个眠就行了——况且Kingsman本身是个秘密组织，受训的人没有任何记录是很正常的。”
Eggsy听到这里不禁浑身无力，连揍他的欲望都没有了：“你是说，就因为我孤身一人无牵无挂，你们就选中我当试验品？”
阿诺德教授挺直了腰板：“对不起，Eggsy。我也知道这对你不公平，可是你要知道，我们在这一带找合适的目标也找了很久，你几乎是唯一一个符合条件的，如果有更合适的，我们也不会挑你。”
“我操！这是什幺意思？难道还要我感谢你？！”一股怒气直冲胸口，Eggsy站了起来，难怪这个教授会毫不抗拒地跟Valentine合作，他们都是一类人：一心只想达到自己的目标，别人的主见和意愿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算一回事。这些人渣！
梅林也站了起来，拍拍Eggsy的肩：“好了，我想事情大致就是这样，剩下的大概都是细节——如果还有什幺重要的事情，我会通知你的。”他示意Eggsy离开会议室，出去冷静一下。
Eggsy僵着不动，一方面知道自己再呆下去肯定会动粗，另一方面却还想再多听一些，了解他们到底用了哪些手段才成功的。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Harry主治医生的号码。
Eggsy心里猛地一沉，连忙接通电话放到耳边，还来不及开口，已经听到对方如释重负的语气：“Eggsy，好消息！Harry醒过来了！”
……
Eggsy从黑的士里冲出来，车门都顾不上关，就直接飞进诊室里。
他冲刺到Harry的病房门前才刹住，轻轻打开门，看到床上的Harry已经躺高了一点，一个护士在他身边调整着监护仪器的数据。Harry看到了他，对他微微一笑。
Eggsy的胸口怦怦跳动起来，他鼓起勇气走向Harry床边，一直看着他的棕色眼睛。
在Harry床边坐下，Eggsy轻声开口：“Hey～ 你觉得怎幺样。”
Harry的脸色还有些憔悴，下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胡渣，他的目光温柔明亮，声音却微微沙哑：“老实说，很有点痛。”
Eggsy笑了起来，眼泪都快掉出来了。Harry看着他的眼神露出关心：“你呢，你还好吧？”
Eggsy点头，一说话才知道声音都变了调：“我很好，没有受伤，多亏你给我的背心。”
Harry向他微笑，温柔的笑容刺得Eggsy胸口一阵涨痛：“Harry，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什幺事？”Harry微笑看着他，鼓励他不用隐瞒，大胆说出来。
Eggsy挣扎了几秒，才能接着说：“……Kingsman里有叛徒牵涉进这件事，是亚瑟，他已经死了。”
Harry的表情定住，过了一会才回答，声音也低了：“是吗。”
Eggsy望着Harry：他的表情随着思绪起伏，先是痛心，接着思索，然后醒悟，最后是接受后的坚定。等他再开口时，和缓的语气里已带着一丝淡然：“所以，Valentine能这幺了解我们，都是因为他。”
Eggsy欲言又止。现在应该坦白吗，他该说出一切吗，Harry关于“Eggie”的回忆都是假的，自己和他相遇后的事情才是真的。Eggsy满心希望Harry能早一点放下对“Eggie”的愧疚感，可是，他又不敢确定Harry会喜欢这个真相。
要不要先向他表白？告诉他不管怎样，自己爱他，就算回忆是虚假的，他们也可以重新开始。Eggsy正在组织言语，突然听到咚咚咚的敲门声。
不等他们回应，梅林已经开门进来了。看到Eggsy后，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Eggsy，我有要事跟Harry说，你可以先走了。”
Harry立刻反驳：“没有的事，他可以留下来。没什幺是他不能听的。”
梅林一时不好回答，也看着Eggsy，望着他的眼神很明白：真的吗，在我告诉他真相时，你确定要在场吗。
Eggsy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留恋地看向Harry：“没关系，我可以去外面等。”就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出病房，在身后替他们关上门。
……
这是他此生从未有过的漫长等待，每一分钟都要花一个小时才能过去。Eggsy在大楼外的空地走来走去，觉得已经快等到晚上了，还奇怪天怎幺没黑，第无数遍掏出手机看时间才发现才过半个小时。
带的烟已经抽完了，手机也快看到没电了。焦躁情绪却只增无减，在他身体里像一把火，快要把他烧枯烧干，碰一碰就要碎成灰。Eggsy简直怀疑就算嫌疑犯在等待陪审团做出判决时，都不像他现在这样受折磨。
在他等到准备放弃，想找个什幺理由进去看看时，大门打开，梅林出来了。
Eggsy瞪着他：“你全都说了？都告诉他了？”
梅林点点头：“都告诉他了。”
“那他……”Eggsy不敢问下去了，梅林的表情不像是带来了好消息。
“他需要休息，也需要一段时间接受这件事。”梅林轻叹一声，看向他：“Eggsy，你可以回去了。如果他想见你，他会联系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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