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2015-12-22徐震吃匠
萧杀的冬，今天，才是真正的到来。
冬至，始于2500年前春秋时代，是二十四节气中最早为先人制订的。阴阳交替的“数九寒天”拉开帷幕。
儿时，江南的冬日，是相当难熬的。物资虽匮乏，却挡不住牢固的节日观念，长辈们对传统的讲究，今天想来，仍是由心崇敬。
祭祖吃暖食 今夜不出门
一早，母亲就会忙碌起来，在案桌上摆好鱼肉、米饭、水果，点上香烛，虔诚地跪拜，也会让我随样。懵懂的年纪，只是记住：这是祭拜祖宗的日子，和清明节一样。
依母亲的叮嘱，放了学，就该早早地回了家。“晚上不要出去哦”，随后一碗桂圆红糖水潽蛋，香香地放在了面前。看着母亲忙碌着比平时丰盛不少的晚餐，闻着柴灶上散发出的赤豆糯米饭香，只想着，晚上会给我倒上一小盅桂花甜酒的父亲，早点回家。
夜很长，也很冷，吃饱了补气暖身食物的我，在一只热腾腾的“汤婆子”呵护下，睡得相当香甜。
萝卜烧羊肉 女子吃阿胶
羊肉，在1970年代的南方，是个稀罕物。虽生活在出产湖羊的地方，却也十分难觅。父亲总有办法，在这个时节拎回一只鲜红的羊腿。洗净、剁块、焯水，然后放进大锅中掺入姜块、茴香、桂皮，以及大半瓶黄酒。不一会，屋内屋外弥漫着诱人的异香。母亲会考究地放入一把红枣，几块冰糖，和足量的酱油，任其慢炖。肉至八分熟，锅内只留够一顿食用的量，切成刀块的白萝卜倒入同烧至软糯红润，汤汁浓稠时出锅，装进大盘，一把酱绿生青的大蒜撒上，顿时，冬夜没有寒意。
而对冬令食补的了解，则源于母亲每年冬季都要做的阿胶酱。黑乎乎的驴皮胶（正宗山东阿胶，最是上品），在砂锅中用坛装的黄酒浸没、泡开，然后加入大红枣、核桃仁、黑芝麻、冰糖一起免水文火熬制很长时间。那个香味，真正的沁人心脾，长长地留在脑海。
母亲怕嘴馋的我偷吃，慎告：男孩子是不可以吃的，会流鼻血。忍不住，用调羹舀了小勺核桃红枣试味，甜到粘嘴，香溢满口，回味齿颊留津，刹那，胃部有股暖暖的气血升起。只惜，现在，还有谁，会动手为家人熬制这锅传统的膏方？
童子冬腌菜 腌腊货做起
祖籍绍兴的母亲，在冬至过后，会刻意地忙碌两件大事，首当其冲的是，腌冬菜。
霜打冻过的菜，最鲜甜。大棵的青菜，长脚的雪里蕻，挑晴朗的天，在阳光下翻晒，直至晒走菜内大部分水份，吸足阳光略显淡黄时，盛大的腌菜仪式方可登场。
大口的缸，早早地洗净晒干；大粒的粗盐，经柴灶文火炒透，晾透待用；晒好的桔皮、辣椒静候待命。
母亲半真半假地和我说，今年的菜你主腌，童子功踏出来的最好吃。捣蛋的孩子当然一口答应。
一批菜铺陈开来，撒上一层盐，一把桔皮、辣椒，我光着脚丫在冰冷的菜里均衡移动，直到踩实才放入下一批。随着菜的堆高，蹦跶得身上发热冒汗的我，脚丫因受到辣椒的按摩，开始刺痛起来，被父亲替下。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腌菜经历，应不枉是个绍兴人了。
踩到冒出碧水的一缸菜，最后由母亲扣上竹排，压上毛石，才算完成。二十多天后，餐桌上就经常可以看到咸白菜、雪里蕻的身影。最爱用咸白菜的嫩心切块，在小砂锅加两只大开洋小火烩笃，沸热滚烫中一勺猪油下去，平凡的咸白菜，顿时升华成一锅咸鲜馥郁开胃下饭的绝佳配菜；也爱用当令的冬笋，加辣椒丝、香菇丝与雪里蕻入重油白糖同炒，要命的佐泡饭利器呀！想到这些，至今仍有种口水涌动的期盼。
当季的第二件大事，是筹集鸡鸭鱼肉，做腌腊。这也是我最开心的时光，像个跟屁虫一样被母亲随意支配。
原料凑齐后，选一个晴朗的天，院子里，母亲有条不紊地动作起来。
香肠，选用肥瘦相间的上好腿肉，切成指甲见方的块，拌入盐、白糖、黄酒，腌制一段时间。肠衣一头绑在竹竿上，一头套上漏壶口，挤压间，肉被不断地填入肠衣后部，待饱满后，用麻线在半尺多长的间隙分别扎断，再用针在鲜肠身上随意地扎些洞，置阴凉处吊干，二十多天就可食用。
咸肉，先将粗盐用花椒炒香，凉透，腿肉、五花肉切成3斤左右块状，用花椒盐不断均匀揉搓十分钟，置陶盆中按压严实，腌制十天左右取出，置阴凉通风处，二十天左右，就可食用，咸鸡也同理。
酱鸭，酱油初道加工很关键。用少许白糖、黄酒、姜块小火熬开，凉透后，将洗净风干的鸭子挣开全部浸入，用重物压实，七天左右取出阴干即成。酱肉浸制只需将时间延长三天即可。
其中最有绍兴意味的是腌青鱼。新鲜青鱼活杀，取出头部腮斑和内脏，用干净的抹布擦净鱼肚，千万不可人水洗刷，不可刮去鱼鳞。先用高度白酒喷洒鱼身，再用炒过的花椒盐仔细揉搓鱼身十分钟，用竹片撑开鱼肚部分，入盆平摊后压严实，腌制十天后取出阴干。可根据个人口感随时食用。
印象最深的是，母亲用腌青鱼干和五花肉同烧的那道菜，鱼肉鲜香味互融、纠缠，咸鲜的加入，把彼此的优点集合到一个无与伦比的高度，是我心目中绍兴菜的顶级品。
岁月，也许无痕；记忆，且浓且烈。
忙碌中，热闹的春节，中国人的“年”，就在眼前了，还是让圣诞什幺的都躲一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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