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生活日报 记者：范洪雷 袁野
近日，一组照片在网上流传，历城二中的学生集体戴着口罩上课，其中包括室内文化课以及体育课。同时，生活日报记者也接到历城二中的师生投诉，称之所以戴着口罩上课，是因为校园里弥漫着刺鼻的怪味。
校园内真有那么刺鼻的气味吗？味从何而来？这些怪味又给师生造成哪些影响？4月10日、11日，记者先后两次赶到位于省城东部历城区董家镇的历城二中和齐鲁制药厂采访。
●老师称怪味不定时排放
“前几天上课时，怪味正好刮到校园里，为了表达抗议，我们才拍了这组照片。”4月10日，谈到把照片传到网上的初衷，一位学校老师解释说。
怪味从何而来？“之前环保部门来过二中，来的工作人员都说真是臭得受不了，说这些恶臭的气味是从隔壁的齐鲁制药厂传过来的。”一位姓的田老师介绍，环保部门的工作人员表示，齐鲁制药厂的工作人员承诺会挨个部门检查一下，把问题解决。虽给答复了，但问题却没有解决，对于时不时出现的恶臭，老师们显得很无奈。
历城二中位于历城区董家镇，该校创建于1958年，是一所寄宿制学校，学校的老师基本都住在学校内或者附近的宿舍里。“我2009年参加工作的时候就能闻到怪味，但我听老教师说2009年之前这个情况就已经存在了。”田老师告诉记者，这些怪味是不定时排放的，气味浓的时候就熏得头疼，恶心难受，那种气味就像是坏了的臭鸡蛋。
“有时候晚上会突然从窗外飘进一股恶臭，都能把我熏醒了。”田老师说，被熏醒之后，就只能关上窗户，不管天气多热都要关，不让那股恶臭熏得人睡不着。
●戴着口罩上体育课
在教室内都要戴口罩，课外更离不开了。“一上体育课，学生就戴着口罩出来了，我们也感到无奈。”体育老师崔老师告诉记者，最早看到这种现象，他问学生为什么要戴口罩，学生们纷纷表示药厂那边散发出来的气味受不了。
“平时体育课上，学生们都爱打个篮球什么的，但篮球场和跑道都与药厂一墙之隔，所以部分班级的体育课都换到了足球场去上了。”崔老师无奈地告诉记者，不管把学生带到学校任何地方上体育课，那股恶臭的气味还是如影随形，根本摆脱不了。原本最受欢迎的体育课，同学们也开始产生一些抵触心理，有的同学甚至选择在班里上自习，也不愿意站在操场上闻那恶心的怪味。
据在场的老师介绍，这些散发着恶臭的怪味，其实是可以控制的。“平时味道没那么大，每到晚上九点以后，这股恶心的怪味就会准时出现。此外，有几年高考的时候明显气味就变小了。”
上个月，学校里的味道实在是太大了，老师们就向有关部门打电话投诉了这个问题，后来历城区环保局回复了两次。“第一次给我的答复是，盖子没盖好，第二次给我的回复竟然也是盖子没盖好。”赵老师当时询问了历城区环保局的工作人员，问何时这个盖子才能盖好，历城区环保局表示药厂已经在整改了，三月末就能整改好，“但这股恶心的怪味还是存在。”
●不少师生患有鼻炎
据田老师介绍说，历城二中有8000名左右的学生和500名左右的教职工，不少人都患有鼻炎。“上课的时候，那股恶心的怪味一进教室，大部分同学就会擤鼻涕、打喷嚏、咳嗽，同学们要常备口罩，就算把窗户关上效果也微乎其微，很影响学生们的正常学习生活。”
田老师介绍，有时候这种事情太严重了，他们就会向环保部门反映，这样还是有一定效果的，怪味会消失那么一两天，但一两天过后，那股恶臭又会席卷重来。
“几年前，我孩子还小，有一天晚上睡觉，我忘记关窗户了，结果我孩子就被一股恶臭给熏得哭了起来，当时我很生气，就给齐鲁制药厂的领导打电话，但对方却说没有味道，我问他当时是不是在齐鲁制药厂附近，他说他不在附近，但他的厂他知道，肯定不会有怪味，这难道不是很可笑吗？”和齐鲁制药厂协调时，赵老师对对方回应的态度颇为无奈。
“最恐怖的是，随着二胎政策开放，短短3个月内，我们学校怀孕的老师起码有5位意外流产了。”田老师坦言，虽然这件事情没法证实与齐鲁制药厂有关系，可因为天天都在这些怪味里生活，田老师觉得和齐鲁制药厂排出的气体肯定会有一些关系。
●有家长说孩子嗅觉受到影响
“这两天晚上的怪味比以前又大了很多，感觉呼吸都没有那么顺畅了，本来上一天课就很累了，到了晚上也睡不着，第二天上课的时候都昏昏沉沉的。”正在读高一的王同学说，最近他的嗓子一直发炎，天天吃消炎药也不见好。
不光王同学，马上就要考高中的赵同学同样也被怪味折磨着。“上课的时候，一旦闻到那股怪味就会头晕，并且烦躁。原本正在听老师讲题，只要那股怪味一出现，精力一下子就被带走了。”
“我女儿刚上高一的时候，就给我说过学校里面有怪味，当时我还没在意，谁能想到她现在鼻子都变得不灵敏了。”周女士告诉记者，现在她女儿不仅有鼻炎，还有很严重的皮肤过敏症状，挠得身上都是浅浅的伤口，去医院看了，大夫也只能说是皮肤过敏，也查不出原因。但只要一回家，孩子的病情立刻有所好转，而只要回到了学校，病情就又会加重。
“有一次我送她来上学，在学校门口一下车，就闻到一股刺鼻的怪味，我就问我女儿这怪味是从哪来的，我女儿竟然告诉我她什么也没有闻到。”
吴女士告诉记者，她女儿班里一个同学，高三查体的时候，竟然连醋和酒精都分辨不出来了。在弥漫着怪味的校园里生活学习，让孩子们的嗅觉下降了很多，孩子们竟然都习惯了这种怪味，这让当家长的十分担心。
（文中除田老师外，其余老师皆为化姓）
●居民称水也被污染
“董家村的村民都不喝地下水，都是有专门的打水处。”另外一位老师说，齐鲁制药厂的污水处理设施与学校饮用水的蓄水池只有一墙之隔，如果地下水被污染了，那么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随后记者也询问了几个董家村的村民。“别提了，那个味实在是太大了，可熏人了。在家里都是关着窗子的。”董家村村民钱先生告诉记者，他经常会闻到一股怪味，就是从齐鲁制药厂里散发出来的。怪味搞得村里人心惶惶，听说村里的地下水也已经被污染了，都是自己买水喝。
●“怪味”纠纷已20年
齐鲁制药厂和历城二中都在董家镇设有厂区和校区，记者查阅相关资料发现，该处为齐鲁制药厂东厂，北临历城二中，南面和西面均为农田。该厂于1995年在此处开工建设，随着企业的发展，董家基地共有“齐鲁制药厂合成分厂他唑巴坦和卡莫氟项目”等多个项目。
历城二中创建于1958年，与后来建厂的齐鲁制药厂离得很近。记者了解到，因为“怪味”纠纷，两者之间的矛盾断断续续持续近20年。
一个数据比较有说服力，据不完全统计，自2009年下半年至2011年7月，针对“怪味”风波，环保部门共回复回访举报人120余次。
焦点一：为何会散发刺鼻怪味？
11日下午3点40分左右，记者刚来到齐鲁制药厂附近，就看到两座高耸的烟囱，不断向外冒着“白烟”，一走进厂区，就闻到了飘浮在空气中的怪味，但并非十分刺鼻，而陪同的一名厂区工作人员却并不在意，边走边笑称，“要记着这里可是化工厂，不可能没有任何味道。”
该工作人员还解释称，怪味还和天气状况紧密相关，通风条件良好时，气味会随着大气流动迅速扩散，怪味就不大；而气压较低时，空气流动差，不利于气味的扩散，就能闻到明显的怪味。
随后，沿厂区内的道路往里走，一路前行，刺鼻的气味时轻时重，当来到一个车间门口时，一股浓重刺鼻的气味迎面扑来，陪同人员急忙解释称，车间正在进行装运，因此味道很大，“这与历城二中师生闻到的味道不同，那种味道是污水处理散发出来的。”
走到污水处理设施区域时，记者并没有闻到明显的怪味，当鼻子凑近管道，怪味就变得浓重。这名陪同人员指着一个不大的水池说，“池子里是经过处理的水，能养鱼才算达标。”凑近一看，果然有几条锦鲤在水池里游。
焦点二：污水处理是否达标？
污水处理是否达标呢？齐鲁制药厂负责安全环保工作的赵先生称，肯定达到了国家相关排放标准，“不仅达到了标准，而且比国家标准更加严格。”但当记者提出想查看相关证明材料时，他却没有提供。
他强调称，排放达标和有无气味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排放达标并不意味着没有气味。“排放标准是相关部门根据一定时期的相关处理技术、生产条件所制定出的，但只要化工厂从事生产活动，就会产生异味。”
不仅如此，在该工作人员看来，为了严控排放标准，制药厂还采取了更为严苛的措施。他介绍，一般来说，按照相关规定，工厂的污水处理设施是敞开的，并不需要进行封闭。
“但为了严控排污，我们对污水处理设施采取了封闭措施，仅这一项就耗资数百万元。”不仅如此，他还解释，进行封闭后，污水处理效率降低，成本还增加了不少。
焦点三：怪味对健康有无影响？
那么，厂区及其周围所出现的怪味对人体健康有多大危害呢？赵先生透露，去年，国家环保部门曾联合济南市环保部门专门进行过相关调查，但具体结论还未得出。
据其介绍，相关调查也没有得出工厂怪味和某些疾病的直接联系。当记者要求提供相关证明材料时，对方解释称，相关调查是一项系统性工程，“环保部门还没有出具最后结论，前段时间，制药厂刚提交上去了相关数据材料。”
另一名工作人员则现身说法，他告诉记者，2009年来到齐鲁制药厂，平时就在厂区工作，没有任何防护措施，也在厂区附近常住，但并未妨碍到身体健康。
历城二中师生和附近居民还反映，制药厂还污染了地下水。对于这种指责，他直斥“毫无道理”，并解释称，污水处理过程中根本不会向地下渗透，处理过的污水直接通过管道进入附近的污水处理厂。
焦点四：污水处理设施为何建在学校旁？
污水处理设施为何与学校教学楼仅一墙之隔？赵姓工作人员坦言称，历城二中确实先于齐鲁制药厂在此建校，但制药厂污水处理设施最初投入使用时，与校园相距二三百米，符合环保部门相关要求，也顺利通过了环境评测。“因为污水处理区域的地势较低，所以最初选址在了这个地方。”
据他介绍，后来，尤其是2008年以后，历城二中的办学规模不断扩大，校园建设也随之扩张，直到2013年左右，学校的一座教学楼建在了与污水处理设施一墙之隔的对面。“是学校主动地越来越靠近了污水处理区域。”
他还记得，有一次，历城二中将齐鲁制药厂投诉到了相关环保部门，“环保部门让双方拿出环评手续的文件，我们拿出来了，而学校根本无法出具。”对于制药厂的相关环评手续，他也未向记者予以出示。
“就是因为紧靠学校，所以厂里的污水处理设备进行了封闭。”他解释，从去年10月份到今年3月，封闭设施老化后，厂子又投入三四百万元陆续进行了更新。记者现场注意到，封闭设备连接处的螺丝确实十分新。
当被记者问及对于师生“集体戴口罩上课”的看法，齐鲁制药厂相关工作人员直言，“压力很大，肯定会继续加强污水的处理，做好相关环保工作。”
上述负责人解释，因为此事，制药厂已经和历城二中进行了多次沟通和座谈，“我们提供给对方相关材料后，学校大多数教职工都表示认可，不过还有一些不同意见。”
11日下午，记者联系到了历城区环保局执法中队的李姓负责人，他称，注意到了此事，已着手进行相关调查，“上周刚刚联合市环保局对齐鲁制药厂进行了检查。”
他介绍，此前，齐鲁制药厂的环保工作由济南市环保局负责，目前正移交给历城区环保局，“相关工作正在移交转接中，具体情况暂不方便透露。”对于此前的检查中是否发现过相关问题，他没有作出正面回应，只是称，“近两天会作出相关回复。”
据媒体公开报道，去年6月份也曾有附近居民反映，齐鲁制药厂每天晚上经常性排放废气，气味刺鼻，影响居民生活。遭媒体曝光后，制药厂作出回应称，将采取对各车间生产中产生的超高浓度废水先进行预处理，对污水处理池破损的密封罩进行密封，确保处理过程中不排放异味等措施。
而相关环保部门当时也表示，将加大对该单位的检查力度，发现问题及时处理。
附：齐鲁制药有限公司简介
齐鲁制药有限公司总部位于山东省济南市，是中国大型综合性现代化制药企业，专业从事治疗肿瘤、心脑血管、抗感染、精神系统、神经系统、眼科疾病的制剂及其原料药的研制、生产与销售,现有员工8000人；建有占地190万平方米的制剂、化学合成、生物技术、抗生素发酵等七大生产基地以及现代化的生产车间，数个产品具有国内乃至世界领先的生产能力和生产水平。
齐鲁制药是首批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GMP认证企业。其中非无菌原料药(发酵、化学合成)、无菌原料药及多种制剂通过了美国、欧盟、澳大利亚、英国、南非以及其他国家和地区药品监管机构的认证。 据齐鲁制药官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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