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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藏明】天意如刀(一七九)
喝下满满一升酱油去死吧 2015-11-12 19:05:15

(一七九)

风从林子的间隙和他们肩头上毫不留恋地掠过了,只将一阵阵的寒意无限地迁延往复。叶锦城将外衫拢好,把陆明烛抱进怀里。假若是在从容安适的时刻,这又何止是他多年来在梦中妄想过千百遍的事情,可眼下虽然未到穷途末路,却也濒临绝境,这样抱着陆明烛,却也只觉得满心悲凉了。

他给陆明烛喂了些水,然后借着那点火光检视伤处。只见伤口还是那小小的一处,仍旧是有些红肿,却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迹象。可叶锦城知道,这一刀贯穿到腹内,就算没有伤及脏腑,眼下既然会突然高热,情形也不容乐观了。他们都最最不想见到的情况,似乎已经悄然而来了。他见过这样的伤者,从前商会中押送货物遇袭的镖师,最后就是在高热中死去。能够延医问药时尚且凶险,更何况他们当下还在这样的处境里。

天命的作弄和践踏反复不止,陆明烛才将他从狼牙军的刀下救出,却又将他自己置入更加危险的境地。在这样的情形下,他连慌乱的本钱都没有,只能强迫自己镇定。陆明烛这副样子,定然不能再拖了,就算是冒着被当场格杀的风险,天亮之后,他也得去最临近的城镇中寻找药材——他不是不知道此举可能的后果,可若不去,陆明烛就有可能会死。

“明烛,你感觉怎样?”叶锦城伸手又去探他额头,惹得陆明烛起了一阵不安的躁动,他像是预感到什么一样,真开眼睛用一种不甚清明的神情盯着叶锦城:“……你要去哪?”

“……我不去哪,天快亮了,”叶锦城的声音十分温柔,就像是在江南冬日娴静安谧的午后,“你在这里呆着不要动,我去找点水来。”

他说着窸窸窣窣将衣袍给陆明烛掖好,正起身要走,却被陆明烛一只滚烫的手一把攥住了。

“……我知道你要去干什么……不许去。我们在洛阳府……惹下的可是泼天的祸事,这河南道整个范围内……几日内定然尽数戒严盘查了,你没听商道长说的话么……发现了就是格杀勿论。”

“我真的不去哪里。”叶锦城偏过头,他生怕陆明烛发现他脸上的破绽,“真的只是……”

陆明烛想说什么,却连着呛成了一阵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叶锦城咬着牙,终于忍无可忍地回身给他顺气。陆明烛一只手攥着他袖口,随即攀附到他衣襟上,用一种气急败坏的沙哑声音道:“……我知道你要去找药,我……这么多人,才刚刚把你从刀口下救下来,你就要自己去送死……再说了,你要是被狼牙兵发觉了踪迹,我还能躲得过去?!”

“……谁说我就一定会被抓了?”叶锦城的声音里也带上了一种焦虑的颤抖,“你这伤……”

陆明烛抓着他的双手一阵撼动。

“那谁说我这样就一定会死了?再挨两日……到了河东道,什么样的药材不能得?”

“……好,好好好,你别着急,我不去了。”叶锦城心里空落落的,一阵阵难受,却只能露出微笑返身坐下来,“你再休息一阵,等天亮透了,我们再走……”

他说着重新将陆明烛抱在怀里。陆明烛额上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却像是极不放心,怎样都不肯睡去,只是用滚烫的手将叶锦城的手腕抓得紧紧的。叶锦城无可奈何地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拨开他额前的头发,道:“……我说了不去了,不会骗你的。”

陆明烛纵然再有心怀疑,也实在支持不住,只是断断续续地睡了一阵,再睁开眼睛时,心中只觉得一阵惶急,便慌乱地抬头去寻找叶锦城,却发现叶锦城还是维持着先前的姿势将他抱在怀里,见他目光探寻过来,便眨着熬得发红的眼睛对他笑了:“我说了不去的。”

陆明烛一下子放松下来,这才觉得睡着时竟然出了一身的汗,仿佛好了一些。叶锦城的手又适时地探过来,搁在他额头上的那些手指冰冰凉凉的,可还算稳定。

“……我好些了,走吧。”

叶锦城方才那一试,倒真是觉出他额上热度退去了不少,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虽然一想到陆明烛要带着伤病走接下来的路,他就难受得要命,可眼下除了尽快动身,别无他法。叶锦城简单收拾一下,两人起身继续赶路。洛阳附近的山林经过人力采伐开垦,周边人烟又稠密,多少还有一些路可走,他们离洛阳越来越远,这是山间人迹罕至,越发难走了。叶锦城忧心如焚,他知道在这种山路上寻常人也总要花费比平素更多的力气,一整日下来也是精疲力竭,更何况陆明烛现在的模样。可眼下他们似乎陷入了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若是走得快了,只怕陆明烛支持不住,可若是走得慢了,晚一日进河东道,又只怕陆明烛支持不住。现在从四面八方包围着他们的,不仅仅是随时可能扑上前来的狼牙兵,还有这些尽数无法抉择的问题。

仿佛是看出了他的忧虑,陆明烛的话倒是多了起来,并且开始用一种絮絮叨叨的语气,说那些以前从来不会说的、关于西迁路上的事情。

“……这不算什么,以前西迁路上,比这艰难的情形还有的是呢。大唐这样广袤,从长安走到龙门荒漠,也不知多久,一路躲躲藏藏过来……可不比眼下才这样几天。”

他越说起西迁的事情,就反而越惹得叶锦城心痛无极。可他看得出陆明烛是想安抚自己,因此也不好出言阻止。可叫他心里难受的,不仅仅因为陆明烛西迁路上所受苦楚直接牵扯到他的背叛,更是因为他从这些以往从来听不到的话中,品出一股隐隐不祥的意味。

他已经不年轻了——他们已经不年轻了。当阅历沉淀到一定的年岁,便可从许多初露的端倪上窥得事情的全貌。他知道陆明烛与他之间的嫌隙,已经不是岁月的长度可以丈量,隔着这些嫌隙,他们抛弃曾经有过的极端亲密,越走越远——从重逢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陆明烛这个人比他想象中还要坚韧顽强——这样一个表面看上去已经如同燃烧灰烬、底下却仍有炽热信念的人,不到了某种不同寻常的时刻,不要说低头认输,只怕连稍稍吐露心声也未必情愿。西迁之事对于明教来说,对于陆明烛来说,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哪怕曾经的狼狈落魄实际也能成为丰碑,也绝少有人真正情愿对外人道出。可眼下,陆明烛这样看似有意无意地说出旧事,让他心中不安的涟漪一圈圈扩大。他怀疑陆明烛是否已经对接下来的局面有所预感,才情愿将这些从未说过的话告诉他。

曾经他多么想听陆明烛这样对他说话,关于分离时的一切,他都想知道,可在这种时候,他真的情愿一句也听不见。

“……别说那么多话了,明烛,你省点力气吧。”叶锦城抬手擦掉额上的汗,转身扶着陆明烛跨过一条横沟,“已经过了晌午了,还是找个地方歇歇吧。”

“不行,这半日简直就没走多少路,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进河东道……”陆明烛靠着一棵树,两人的手分开的一瞬间,叶锦城警觉地发现从陆明烛的指尖上掠过一阵寒冷的颤抖。

“让我看看,你这是……”

“别碰我。”陆明烛的手不温不火地挡过来,把他格开到一边,“我好得很,没什么。”

叶锦城的神情有点诧异,他似乎没有预料到陆明烛恢复了一点力气之后,还会对自己的触碰这样退避三舍。可此时没有空允许他品味这种受伤的情绪,只好道:“就算要赶路,也要慢慢来,你……”

陆明烛喘了口气,不耐烦地一摆手,自己艰难地向前走了。叶锦城拦不住他,只能忙不迭地跟在后面。这几日的北风简直就没有停过,他们连日来都迎着风走,又格外艰难了几倍。极厚的枯叶在脚下碎裂,发出轻微的响声,一步一步,视野里晃动着的无数树林沟壑,都像是这些年来他们各自无声走过的、各不相同却又大致相似的曲折道路。

陆明烛竭力忍着,想要止住那渐渐从双肩泛起的寒噤,可这种感觉又哪里是他能控制的。他从幼年开始习武,绝少生病,就算是大光明寺之变时,重伤之际被人搭救,也从未有过当下这般难受的感觉。身后叶锦城的手搭上来,他能感觉到冰冰凉凉却温柔的手指攥着衣角在为他擦去额上冷汗,叶锦城焦急的声音在询问着什么,似近似远,他听不清,只能胡乱地点头摇头。太难受了,难受得叫他没有力气推开叶锦城,也不想推开他了。也就是在这种时候,他突然想起上回叶锦城带伤赶路时的情形,那时他自己,可远没有叶锦城现在这般温柔耐心。脚下渐渐浮起一层软绵绵的云雾,他想要站直,浑身却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待到神识重新归位,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跪坐在满是枯叶的地上,周遭的云雾升腾起来,叫他整个地辨不清方向了。耳边仿佛有人一声声叫着自己,他知道是叶锦城在旁边,可眼下却没有任何力气来分辨叶锦城的模样了,只觉得搁在肩上的手抓得自己生疼。

一阵如堕云雾的晕眩叫他差点吐了出来,随即身子一轻,他迷糊中觉得是叶锦城将自己打横抱了起来。他已经顾不得太多,只是将滚热的额头贴在叶锦城胸前——那衣襟上的冰凉缎面绲边让他觉得很舒服。急迫的踏碎树叶脚步声咔嚓咔嚓地响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这种节奏竟然成了催人入睡的安谧鼓点,让他沉沉地昏睡过去。

伤处一下轻微的牵扯惊醒了他,他想睁开眼睛,却一点力气也没有。他嗅到一股陈年灰土的气味,还有隐约的香灰气息。随即在一个什么地方,他觉得自己被放了下来,那个温暖却又凉爽的怀抱一下子就离他远去了,逼得他不得不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对方。

他听见朦胧的声音,像是隔着水雾般传来。

“……明烛……你呆着别动,我很快就回来……你千万别动……”

他想动也是动不了的,可心里留着的最后一丝清明,叫他在混沌中也隐约有了预感。他死死攥住叶锦城的衣袖,可对方不但没有挣扎,反而用凉沁沁的手,温柔地反握回来。

“你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这只手似乎还向他脸上探了一下。他心里起了一阵急促的鼓点,竭力想要挽留住对方,可传来的力气变得坚定,一下子就挣脱开去。

夕阳隐在群山后面,一点点没入城镇西边。随着梆子的声音,镇子周边的居民也各自结束了一整日的活计准备回家。叶锦城离开了那破败的神庙,躲在镇子东面入口的路上盘算了一会儿。陆明烛的病症来势凶险,他本以为先前会有所好转,才依着陆明烛的话不去找药,可眼下这般情状,由不得他不拼命一试。他知道陆明烛说的没错,如果自己被狼牙兵发现,当场格杀,陆明烛定然逃不过去。可如果陆明烛重伤不治,他也定然无法再心安理得地自己活着。试一试可能是个死,不试试可能也是个死,不过早晚几日,为何不去试试?只是他知道自己的样貌早已在狼牙军的榜文上极尽详细,这一头白发和藏剑弟子的衣饰又格外显眼,也不知道能否顺利混进城镇找到医工。

呛人的灰尘和焚香气味简直叫人难以忍受。陆明烛只觉得心里的惊惶一点点膨胀延展开来,他竭力挣扎了许久,终于睁开眼睛。他能感觉到自己吐息中间是火烫的,因着这样的高热,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过了好久他才辨认出来,这里是一处破败的小小寺庙,院墙坍圮,枯草横生。外面的天色渐渐黑了,身上冷一阵热一阵的感觉又逐渐退去了些,陆明烛艰难地挪动了一下,将自己往那破败的香案后头藏得更深一点。意识一旦恢复清明,他就知道叶锦城一定是不管不顾去附近的镇子上找药了,此时就算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只能干等着他回来。在这样荒凉的乡野破旧寺庙里等着可能回不来的人,是一件太过消磨心智的事情,他又不知不觉地渐渐睡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突如其来的心悸把他从睡梦中唤醒,他听见自己如擂鼓般急促的心跳,随即是一股止也止不住的反胃感觉。陆明烛试着调息了一阵,可只觉得丹田中内力所剩无几,像是被这一场急病悄无声息地抽空了。他正在焦急,却陡然听见外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再尽力定睛一瞧,是叶锦城裹着一身夜色钻了进来。

叶锦城凑到近前,一刻不停地动手把他抱起来。先前那阵高热发作过去,陆明烛此时清醒了许多,便不愿意叫他这样打横抱着,连声道:“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你自己得走到什么时候!”叶锦城额头上满是冷汗,脸孔在月色下白晃晃的,难看到了极点,“赶紧走,我怕一会儿就要来人了——刚才进镇子里找药,本来还算顺利,出来的时候被个狼牙兵拦住盘查了。”

“……什么?你……”

“倒是个不太省事的,一下子没认出我来,盘问了几句就放我走了……”叶锦城说着一面迅速地把周围的痕迹抹平,一面掏出一瓶药来塞给陆明烛,“赶紧吃了,这是个小地方,也找不到什么灵丹妙药,不过总比没有的强……那狼牙兵……还是对我怀疑得很,我也不敢下手杀他,那是镇子边沿,怕引人注意……我担心他一会回过味来——总之快走,快点。”

陆明烛听了他这话,立时不再有任何意见,任由他抱着反身往回。两人转头往山里去,夜色四合,陆明烛还在一阵阵晕眩,也心知此时不能再平添任何麻烦,索性老老实实地抱着叶锦城的肩膀。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叶锦城停了下来,似乎又在反身往回走。

“怎么了?”

“来时下山口的那条路,驿亭里本来没人,”叶锦城的声音很冷静,在他耳边轻而且慢地响着,“我方才在拐弯处看见,那里现在站了狼牙兵的岗哨……到底还是被发现了。”

“……什么……”陆明烛闻言一惊,“……这么说来,只怕已经叫人搜山了……还要往山里去?”

“从后面小路上去,那里大概还暂时没有守卫。”叶锦城低沉的话音中夹杂着疲累的喘息,“就算他们搜山,也总比不进山安全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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