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要看小昭的“态度”
文 / 波斯小昭
去年十二月，我写《绑匪》，评论唐福珍事件。该文在德赛公园（网站）引起颇大争议。
我不惧口舌纷纷将我骂，只遗憾骂我的人水平太低。想当年骆宾王写《讨武檄文》，武则天读而叹曰：有如此才，而使之沦落不偶，宰相之过也。——我自认有武则天的气度，但惜至今未见骆宾王。
懒得回应。
曾子后是德赛的创始人和管理人（之一）。给我打电话，说他身边很多朋友赞同我该文观点，“这些人都是学理科的，都是社会上的精英”。
学理科的喜欢讲逻辑，不容易感情用事。
夸我一番后，曾子后话锋一转：“但大家觉得你的用辞有点过分……”
“呵呵，我知道。”
文章一出，有人说我“犀利”，有人说我“刻薄”，褒贬虽异，其义略同。我是一根针，直刺痛处，毫不留情。
曾子后觉得我可以使用更为委婉的词汇，不必招那幺多人骂。
我自幼儿读书无数，腹中词汇甚多，要委婉并非做不到。但，拒绝。“这是我的个人风格。我不准备改变。”
“写文章是为了说服别人，如果你的态度好一点，不是更容易被人接受吗？”
他言之有理，但我拒绝听从。
“我写文章是为了表达我的观点。不是为了说服别人。”
我不需要迎合读者，因为我并不需要他们同意我。我只是将我的观点摆到你面前，供各位酒足饭饱之余思考一下。至于同意不同意，那是你的事，我不管。
也许我会说服一些人，但那只是“结果”，并非我的“目的”。我的目的把我对这件事的观点表达出来。因此我考虑的是：笔下所写，是否是我内心所想？我表达清楚没有？会不会有歧义？……
不考虑“态度”问题。
各位想要“好态度”？请到幼儿园。幼儿园阿姨的态度都很好：“小朋友们坐过来，阿姨给你们讲故事……”
我在网上写文章，面对的是成年网民。用得着幼儿园阿姨这一招幺？
曾子后生性温文尔雅，说话慢条斯理。只因在我文后跟帖劝别人莫对我人身攻击，他也连带受了辱骂。可见“态度好”未必便能免于挨骂。我又何必低眉顺眼？
曾子后对我谆谆相劝：好的观点，还需要好的表达形式。为什幺不用大家都能接受的方式来表达呢？你这种态度不行的！
我叹了口气。傲慢地说：“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谁是因为‘小昭态度好’而来看小昭的文章的。”
从读者们在评论栏、邮件、私下交谈的反馈来看，有的喜欢我率性真诚，有的喜欢我犀利尖刻，有的喜欢我清晰尖锐，有的干脆说喜欢我有文才。但没有一个人说：“小昭，你写文章态度真好，所以我喜欢看。”
好态度？于我何用啊。
文者最重要的是内心有思想，擅用文辞将思想作外在表现。还须有真实表达之诚意，而非想的是一套，写的是另一套。
深深记得我师李碧华一篇文章《玉斧》。有导演买了一把玉斧送给她，说，女子写作，要本质如玉，笔力如斧。
女儿家水做的骨肉，容易流于纤弱。然写作，尤其是公共话题的写作，岂可没点力气。我不是到网上来找老公的，又何必温婉柔顺小鸟依人。
我所说的观点，难道没人说过吗？有啊。但哪能触动各位那麻木的神经。我实在不耐烦。偏要拿把斧头敲一敲，让他们痛。
倘若写文章如同写广告，尽力迎合受众，以取悦他们购买你的产品，那才真叫“堕落”。我不肯。
谁要骂尽管骂。没事，骂不死我。
况，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固然有人将我骂，却也有很多人是因为这篇文章而变成我读者的。
那日我与曾子后争论许久，谁也说服不了谁。他还告诉我，因我这篇文章，德赛管理团队内部产生了很大的分歧，有人为此离开。啊哟，我可真是个扫帚星啊。
我承认我起了点小心眼。问曾子后：“你今天是不是受德赛管理团队的委托而来劝我的？如果你们觉得我的文章不适合你们的网站，那我可以离开德赛。”——要我改变文风，万万不能。
他赶快否认：“不是的，跟网站没有关系。是我站在朋友的立场，向你提一点建议。”
哦。
但因说服不了我，他也有点负气。“小昭，如果以后我在文章里对你的观点表示不同意，你不要生气啊。”
“哈，我才不在乎呢！”
大家各长各的脑子，有争论是正常的，没争论才不正常。我生平最怕的是“众口一辞”、“万众一心”，那是专制时代的特有现象。咱们虽仍处于专制时代，但它已有松动，才可出现这幺多争端。
与曾子后电话之后，我曾仔细想过，“态度”到底重不重要？最后，决定抛开这个问题。我相信，我的态度，正是一个“真正的自由写作者”应有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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