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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医脉诊的深刻内涵究竟是什么
尘世一点情 2015-10-03 15:35:15

 2007年6月27日,科技部副部长尚勇在罗马召开的“中欧中医中药大会”上说,“中医不但能够通过脉搏诊断妇女是否怀孕,而且能判断男女”。这一著名论断曾招致上至中科院院士的诸多质疑,然并卵。

  2014年,新浪微博大V北京积水潭烧伤科医师“烧伤超人阿宝”一时兴起,重捡这一命题,自出5万元,设擂台挑战全国三甲医院副高及以上职称中医,以随机盲法测试脉诊验孕,准确率超过80%即为胜。一石激起千重浪,万千围观者中惹恼一位壮士愤起应战,他就是北京中医药大学教师杨桢,是全国唯一的挑战者。棒棒医生当时就预言杨桢最终必然以种种借口退出挑战,并附赌一百本书,上海陶黎纳接下赌盘。正当此事如火如荼之际,国家中医药管理局有关方面负责人果断发声,称“脉诊验孕”“毫无意义”,“个别中医人员的应战也只能表明对中医药学的内涵把握不够”。11月6日,杨桢以设计方案和伦理审查存在缺陷等理由宣布退出“脉诊验孕”。陶黎纳当即买了一百本《拍砖中医》,这场前无古人的“豪赌”虽然流产,棒棒医生却意外成了唯一的赢家。

 再来回味这件事并不是要炫耀我赢得的怡情小赌,而是对“深刻内涵”四个字有了更深入的研究和思考。是啊,中医脉诊的“深刻内涵”究竟是什么?我思来考去,答案是,中医脉诊太过“博大精深”,乃至于无法用一个固定的标准来执行和判断。是的,这就是中医独特的“测不准”原理,你不能用数据、正确、合理、科学性等等来给中医任何理论(包括脉诊)下结论。

  中医脉诊是“四诊”之一,按《难经》的说法,“望而知之谓之圣,闻而知之谓之神,问而知之谓之巧,切而知之谓之工”,脉诊排在四诊之末。然而,古来各路神医传说,各部典籍医案小说,乃至今天各种电视神剧,脉诊都是最重要最神秘最离奇的诊断技术。按部位来分,今天的中医,乃至于中国西医,用的都是“寸口诊脉法”,就是摸手腕桡动脉的一段。之所以摸这一段是因为古人认为这一段桡动脉含有特别的人体生命信息。因为寸口属于手太阴肺经,而“肺朝百脉”寸口是“脉之大会”,手太阴起源于三焦更是胃气的发源地,五脏六腑之气皆来源于脾胃转化的水谷精微,所以,寸口这儿相当于战情中心,是所有信息汇聚之所。然而,对脉搏的本质,现代解剖学早已穷尽全部奥秘,不过是动脉搏动而已。血液由心脏排入动脉系统,心脏一舒一收产生的压力波在动脉血管内就表现为脉搏,全身千万根动脉都有完全一模一样的搏动,任何一段动脉的搏动都不可能含有高于流体力学的特殊信息。只是由于动脉部位较深,能在体表摸到的仅仅有以下几个地方而已:颞浅动脉(耳前)、面动脉(咬肌前缘交下颌骨下缘处)、颈总动脉(胸锁乳突肌后缘平甲状软骨处)、肱动脉(肘窝上方肱二头肌内侧)、桡动脉(腕关节桡侧)、股动脉(腹股沟韧带中点稍下方)、腘动脉(腘窝里)、足背动脉(距小腿关节前方),这八处的脉搏所含信息完全一致。古人实际上也早已观察到体表有多处动脉搏动的现象,唯观察不精,为附会三九等数字崇拜多有臆想成分。比如脉学奠基之作《黄帝内经》中的“三部九候遍诊法”(《素问.三部九候论篇第二十》)把脉诊分为上中下(头、上肢、下肢)三部,每部各有天地人三候共九候,即上部天,两额之动脉(太阳穴处),候头角之气;上部地,两颊之动脉,候口齿之气;上部人,耳前之动脉,候耳目之气。中部天,手太阴也,候肺;中部地,手阳明也,候胸中之气;中部人,手少阴也,候心。下部天,足厥阴也,候肝;下部地,足少阴也,候肾;下部人,足太阴也,候脾胃之气。这个“三部九候”大法主要的含义是不同脏腑器官的疾病可以人体不同部位的脉诊来体现,后来才变成在桡动脉一处就可以体现五脏六腑的全部疾病。与现代解剖学准确无误的结论对比,《内经》中九处脉搏除了两颊之动脉(面动脉)、耳前之动脉(颞浅动脉)、手太阴(寸口,桡动脉)、足太阴(箕门,股动脉)四处外,其余五处是脑补出来的;哪位中医大家不服,你三部九候的摸给我看看。

 据敦煌卷子版本的更完整记录,《素问》还有一种古老的脉诊法:“以左手足上去踝五寸按之,以右手足当踝而弹之,其应过五寸以上,蠕蠕然者,不病;其应疾,中手浑浑然者,病;中手徐徐然者,病;其应上不能至五寸,弹之不应者,死。”是在踝关节上方的脉诊,“弹”除弹击外,古文里还有“探”的意思。这一脉诊法在更古老的马王堆和张家山出土的《脉法》有祖本相印证:“相脉之道,左手上去踝五寸而按之,右手直踝而弹之。”像平一指诊令狐冲一样,一只手不够用,需双手齐施。然而,这种古老脉诊法依然没有解剖学的可能,因为踝关节上方没有可以触及的体表动脉搏动。我们雅不愿相信我们的远祖就开始了信口开河,可能是以讹传讹吧,把足背动脉的位置错传到踝关节上方了。《黄帝内经》还有一种“人迎寸口脉诊法”,寸口即桡动脉,人迎是喉两边的颈总动脉,这两处确实是可以摸得到的。然而,古人并没有认真的摸,而是想象的摸(意淫?),比如《内经》说,春季人迎脉稍大于寸口脉;秋冬季寸口脉稍大于人迎脉;“盛者寸口大三倍于人迎”等等。颈总动脉无论从管径、血管充盈度,脉搏力量、血流量都远大于桡动脉,怎会有反过来的情况?也有认真摸过的,如清名医何梦瑶(1692-1764年),他因此不相信内经的脉法理论,在《医碥.卷之五.四诊切脉.人迎气口》中说:“结喉旁人迎脉,怕大于两手寸口脉数倍,从无寸口反大于人迎者(经谓平人春夏人迎微大,秋来气口为大,恐非。)。”

 三部九候法虽然显得更有“天人合一”的哲学奥义,但缺乏可操作性,很显然,那九个地方至少有五个地方是摸不到任何搏动的,每个被摸的人都是死之候。所以,《难经》果断纠正了黄帝岐伯坐而论道的不负责任言论,独取寸口了。医圣张仲景立万世不易之辨证法则,其所辨之证乃是脉证,他是当然的脉诊大家,他也不用三部九候法,其诊脉方法即以寸口脉为主。这样略显不够博大精深,所以他就锦上添点花,偶尔也会摸一下“人迎”和“趺阳”脉,此合称为仲景三部脉法。“趺阳”在什么地方,颇有争论,现在一般认为就是足背动脉处,这是与时俱进的解释法。

  马王堆和张家山医书中的古脉法(《阴阳脉死候》和《脉法》,内踝上方五寸脉诊法和诊下肢足少阴及上肢手太阴、手少阴三处脉诊)久已失传。人迎寸口脉法和仲景三部脉法虽然可以操作,但摸颈摸脚的,究竟也不合儒家礼仪之大防。所以,经过《难经》和后来晋王叔和《脉经》的大力推广,“寸口脉法”逐渐大行其道并一统天下至于今日。但是,如果以为中医脉诊就此变得简单易行了,那可大错特错,脉诊的博(hun)大(luan)精(bu)深(kan)之旅才刚刚开始呢。

 所谓寸口脉诊法,现行的标准动作是把腕部桡动脉的一小段分为寸、关、尺三部,两手共六部脉,左寸关尺分别代表心肝肾,右寸关尺代表肺脾命门。这个标准说法一开始在《难经》里并不是酱紫的。《难经》的第十八难把寸口脉法也分作“三部九候”,三部指的却是寸关尺,九候则指每一部都有三种轻重不同的三种手法:浮、中、沉。上部法天,主胸上至头之有疾也;中部法人,主鬲以下至脐之有疾也;下部法地,主脐以下至足之有疾也。审而刺之者也。可见这里的寸关尺不是代表五脏六腑,而是代表人体的上中下(即天地人)三部的疾病,把内经遍身脉诊微缩到寸口这个方寸之地进行“天人合一”,大有佛家纳须弥于芥子的气魄。《难经》寸口脉诊分别脏腑不以寸关尺论,第四难中以呼吸论(“呼出心与肺,吸入肾与肝,呼吸之间,脾也,其脉在中。”)第五难中以按脉手法轻重论(“初持脉,如三菽之重,与皮毛相得者,肺部也。如六菽之重,与血脉相得者,心部也...”)第十五难以四季论(“春脉弦,夏脉钩,秋脉毛,冬脉石”“春脉弦者,肝东方木也...夏脉钩者,心南方火也...秋脉毛者,肺西方金也...冬脉石者,肾北方水也”)。

 现行寸口脉法标准源自晋王叔和《脉经.两手六脉所主五脏六腑阴阳逆顺第七》,其引用《脉法赞》:“肝心出左,脾肺出右,肾与命门,俱出尺部”。《脉法赞》作者佚名,成书年代据估计在《难经》之后。而据余云岫考证,这十六个字出自纬书《河图》,只有一个字不同,“俱”为“并”。如此来说,中医一千多年来独占天下的寸口脉诊的精髓“分部候脏”理论不是源于医学实践,而竟然源自迷信方术。

 尽管今天中医不知何种原因(大概是拍脑袋,因为没有任何临床试验)统一了口径,然而,历代中医大家对这个“分部候脏”理论并不认同,各有一套说法,这才是真正的博(hun)大(luan)精(bu)深(kan)呢。比如:中兴针灸之道的元代大家滑寿(约1304-1386)以左尺代表肾、膀胱、命门,右尺代表三焦、心包络。金元四大家之“滋阴派”鼻祖朱丹溪(1281-1358年)以左尺代表肾、膀胱,右尺代表命门、三焦。金元四大家“脾胃学说”鼻祖李杲(1180-1251)撇开脏腑,直接以左手代表外感,右手代表内伤。创立我国第一个医学民间组织“一体堂宅仁医会”的明徐春甫(1520-1596)以左尺代表小肠、膀胱,右尺代表大肠。清初三大名医之一喻嘉言(1585-1664)诊大小肠则和徐春甫正好相反。有“仲景以后,千古一人”美誉的温补派代表人物明张景岳(1563-1640)以左寸代表心和心包络,右寸代表肺和膻中;左尺代表肾、膀胱、大肠,右尺代表三焦、命门、小肠。清初医家王邦傅《脉诀乳海》认为心肝肾脾肺之脉均可见于三部(“三部俱数心家热”“三部俱弦肝有余”“三部俱迟肾藏寒”“三部俱浮肺藏风”“三部俱缓脾家热”)。清名医何梦瑶《医碥》认为“右尺所候,只一命门尽之,不用更举三焦、右肾名色”。敢于批医圣张仲景的明医家赵继宗《儒医精要》认为《脉经》标准说法“非也”,“心肺居上,为阳为浮;肝肾居下,为阴为沉;脾居中州,半阴半阳。半浮半沉,当以左寸为心,右寸为肺;左尺为肝,右尺为肾;两关为脾”。《脉确》作者清.黄蕴兮评价其“妄矣”,“不自知其量”。南朝宋褚澄(470一480年)《褚氏遗书》谓“女人之脉,当以左寸为命门,左关为脾,左尺为肺,右寸为肾,右关为肝,右尺为心”。黄蕴兮评价其“其妄更甚矣”。这些名气比今天的国医大师们大得多的中医大家们各拍自己脑袋,随意赋予寸关尺含义,没有任何标准和客观可言,不是打擂台可以判决的。这就是中医脉诊的深刻含义!

 对中医的任何理论都认真不得。关于脉诊尺寸的长短,余云岫曾经认真进行过一次有趣的计算,一计算它就穿帮了。寸关尺这一段的长度自难经时就精确描述为“一寸九分”1.9寸,分为三段代表三个脏的脏气的话,每一脏气占0.633寸,《灵枢》明言“脉再动,气行三寸”,就是说,脉跳动一下,气行1.5寸。问题就来了,切脉时用了三指,每次只能感受一个指头下的脏气,至少要经过三次脉搏才能感受完三个脏的气。因此,一次脉动的气必须正好行1.9寸才能在下一回合保证三个指头下的脏不变。如果只行1.5寸的话,第二跳的脉搏寸关尺下的脏气就全错乱了。古代中医典籍的作者数学水平基本都小学不及格,《洗冤集录》宋慈数不清骨头数目,《难经》《内经》算不清脉搏速率和尺寸长短,此类错误数不胜数,可另作一文。

 上海中医药大学做的中医四诊一致性的对照盲法研究已经雄辩的证明脉诊的极端不靠谱,其所有的神秘神奇的光环都可以视作装神弄鬼信口胡诌。古人对这些其实也已经心里明白。写了《濒湖脉学》的李时珍说过:“余每见时医于两手六部之中,按了又按,曰某脏腑如此,某脏腑如彼,俨若脏腑居于两手之间,可扪而得。种种欺人之丑态,实则自欺之甚也!”中医评论大家徐大椿(1693~1771)说:“病之名有万,而脉之象不过数十,且一病而数十种之脉,无不可见,何能诊脉即知其为何病?此皆推测偶中,以此欺人也。”遵经派大家陈修园(1753~1823)说:“时医开口辄云脉象,便知其习惯欺人小技,而学术必陋。凡医书论脉愈详,读者愈难体会,大抵不肯说实话耳。”大师们这些话说得太那个了,司马迁以“特以诊脉为名耳”七个字就概括了。可是,人艰不拆啊,大师们!

 我不是大师,学习中医过程中诸多困惑,对中医的“深刻内涵”偶有一得,不吐不快,并不是要“拆”什么。唉,就以这多余的一句话为此文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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