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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藏明】天意如刀(一六一)
红叶七夜 2015-10-03 17:35:14
【老叶:我选择狗带。】

 

(一六一)

“……我不要!”叶锦城断然拒绝,黯淡灯火下眼见着那脸色就一层一层蒙上了苍青,“多谢先生好意,这个还是……还是算了!”

“叶兄,你不要,害怕呀,”努布罗还维持着先来的姿势,模样很是有点好笑,“我保证不会……害你的。你试试嘛,真的,有用!”

“……我宁可……”叶锦城哼哼唧唧起来,“……死了算了……”

“叶兄,我,在教中,就是个给人,治病的,”努布罗一手按在胸口,亮晶晶的黑眼睛情真意切地看着他,“我怎么能,眼看着你……死呢?”

叶锦城闻言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呻吟。陆明烛也看得直皱眉,若是换了他自己,也定然不能接受这样的治法,可眼下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又不能去医馆,还不如信了这个五毒弟子。他打定主意,因此对努布罗道:“还烦劳您先去煎药,他人在发烧,有些糊涂了,我劝劝他。”

努布罗这人单纯,听了陆明烛的话,也就将那手里的虫子放回罐中,转而到一边去翻找包袱里的药材了。陆明烛眼见他走开,这才低声对叶锦城道:“……你就算不死在这里,这样下去也要死在路上。就你这副样子,还怎么走到枫华谷去?就信他算了,哪怕他就是……别有用心,也比你不处理迟早死在路上要强。”

“……你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啊!他拿的那是什么,那是蛆,是蛆哎!连我藏剑……”他好歹还是顾忌着外人,总算及时刹住了话头,“……我……我家的茅厕里都没有这种东西!他要来放到我身上,换了你,你受得了么!”

他激动之下这最后一句话还是说得声音太大,一下子就叫旁边的努布罗听见了。

“……叶兄,你不要害怕嘛,这个,不是从,茅厕里捞出来的,”他像是对自己的官话不大自信,连说带比划,生怕这两人不懂得他的意思,“这是用新鲜的肉养出来的,干净……干净得很。”

他说完也就很识趣地出去了,估计是去自己房间拿东西。只是他不说还好,一说叶锦城简直就要当场吐出来了。陆明烛眼疾手快,一把掐住他左手内关,这一下按得生疼,硬生生把那股呕意逼退了。

“别废话,这事我做主了,”他贴着叶锦城的耳边低声说话,“都这个深秋季节了,他还能养出这东西来,就够奇异的。我之前听说过,五毒弟子有什么疗伤术叫做冰蚕牵丝,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虫子,现在旅途艰难,你将就将就吧,啊。”

“……你当我是傻吗!”叶锦城勃然大怒,“就算我只穿绸缎衣服,从不知道绸缎怎么织出来的,我会分不清是蚕还是蛆吗!你真是——”

“少他妈的废话了,说到底不都是虫子,有什么区别!你试也得试,不试也得试。”

叶锦城脸色青黄,看着像是一棵被秋霜打过的菜。他定定地看了陆明烛许久,才哭丧着脸道:“……行了,别说了,我知道你是真恨我。”

一时努布罗将那虫子尽数放进伤口里,外面再以布条包好。陆明烛在旁边也生出猝不忍睹的感觉,叶锦城脸色发白,双目紧闭,躺在那里随他们摆弄,一副生无可恋任人宰割的模样。其实陆明烛猜想,那蛆虫在伤处啃食腐肉,叶锦城是感觉不到什么的,那伤处都已经化脓腐烂了,哪里还有什么感觉。一边努布罗收拾好东西,道:“叶兄这个伤,我,明天早晨,再来给他换一次。”他说着顺手往叶锦城的脸上摸了一下,又捏了捏他的手腕,转头看了陆明烛一眼。

陆明烛这人本来十分敏感警醒,此时骤然觉出着一眼格外奇怪,正在不明就里,就听努布罗操着那一口迟缓得不行的官话道:“……叶兄,他这,身子不太好……用中原人的话说……肾……肾气亏。”

叶锦城本来趴在那里权充死人,此番听见这话一下子睁开眼睛,刚想要说什么,努布罗就拉着陆明烛道:“陆兄,暂时……到我那边,呆一会吧,不要打扰他休息。”

叶锦城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讲,陆明烛就被努布罗拉出门外去了。他当然懂得方才努布罗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格外莫名其妙,叶锦城肾气亏虚不亏虚,这不省事的五毒弟子跟他说这些做什么?努布罗把他拉到自己那件客房里,一面给他倒水,一面拉着陆明烛找店家借灶房煎药。

此时已经入夜,到处都静了下来,只有灶房里水雾升腾,渐渐弥漫起奇异的药香。努布罗一面掏出各种陆明烛没见过的东西加进去,只见有不少各式各样风干的虫子。陆明烛看得直皱眉头,却也不能说什么,如果这个五毒弟子真的纯然出于善意,他们是该感谢人家的,因此陆明烛也不敢造次,只好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答话。

“……先生此番去洛阳,是去找什么人的?”

“……找我,相好的。”努布罗大大方方承认,“从前,跟他认识,后来他回中原,当时教中有事,我没能,跟去。现在,要去找他……”

他毫不掩饰地说着,脸上都是充满希望的笑容。陆明烛看着他这副模样,突然觉得心中颇有点感慨,又见他笑得淳朴灿烂,也就不由自主地跟着露出笑容了。

“……我以前常在洛阳经商,见得人也多,先生要找的姑娘,是什么来历,说出来听听,也许在下知道呢。”

“不,不是女人,他是,男人。”努布罗连带着比划,却丝毫不忌讳地将这事说了出来,“……在……神策,神策营。陆兄知道不知道?”

陆明烛吃了一惊,一时默默无语。他没料到努布罗这么直白,先说自己的相好是个男人,二来又说这人在神策营供职。自从安禄山起兵以来,洛阳神策营原本军纪松散,多出败类,虽然不能将所有人一概而论,但是听着实在叫人有点忌惮。只是陆明烛看努布罗虽然不算特别年轻,神情却天真淳朴,并不像知道这一点的样子,因此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沉默了半晌才含糊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希望先生得偿所愿,找到挂念之人。”

努布罗点点头,随即手忙脚乱地去翻药罐的盖子,寻了个碗滤出黑乎乎的药汁,道:“这药煎好了,陆兄……端去,给他吧,我收拾收拾。”

陆明烛道了谢,端着那碗颜色看起来十分可疑、药材也的确很可疑的药汁走上二楼去。一推门见叶锦城还是维持着先前的姿势,脸色灰败地趴在那里。一听到开门声,他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看神情似乎很想问陆明烛一点什么,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沉默了。他还在惦记着方才努布罗嘴上没把门的,直接说他肾亏,脸上觉得挂不住,想要问陆明烛有没有继续听人胡说八道,却又实在不敢自找难堪,问不出口,只得闭嘴了。

“……你没睡啊?”陆明烛把药放在榻边的小几,顺手一探叶锦城的额头,还是那样烫得吓人。

“……我怎么可能睡得着。”叶锦城一副气若游丝的虚活模样,“一想到身上有什么东西……我简直恨不得……”

“睡不着就算了,别废话,喝药。”陆明烛没好气,伸手指了一下那碗药汁。

“这东西真的能喝?”叶锦城哼哼唧唧,“你胆子也是真大,就这么信他,万一他是什么……”他顾忌着隔墙有耳,还是顿了一下,放低了声音,“在药里面做什么手脚,怎么办?”

“你喝了可能不会死,不喝肯定就是死。”陆明烛冷声回答,“你爱喝不喝。”现在努布罗不在旁边,他一点都不想对叶锦城有什么好脸色。

“我喝,我喝,没说不喝啊……”叶锦城龇牙咧嘴地伸手把那碗药端起来,就着俯卧的姿势喝光了,看那表情就知道,那药难喝得出了奇。陆明烛把碗拿在手里,想了想沉声道:“我跟你说个事。方才他在下面煎药的时候跟我说了,他要去洛阳找他相好,他相好……是个男人,在神策营供职。”

“……什么?”叶锦城最后一口药才刚刚咽下去,本来就苦得厉害,又是趴着的姿势,闻言一阵呛咳,差点吐了出来,“……神策营……明烛,你不是不知道的吧……洛阳神策营那边……狼牙军占领之前就出了许多叛徒,好多人至今……至今还狗颠屁股一样跟在狼牙军后头,他……他相好,该不会是……”

“我也想到了。”陆明烛心事重重地在榻边坐下了,油灯把他栗色的卷发照出一圈模糊的暖色光晕,连带着声音也轻而且含混,“……我倒是觉得他没有骗我们。一来如果是狼牙军的细作能到我们身边,完全可以直接抓你,不用这么拐弯抹角……当然了,也不排除他们是想要多套些有用的情况。二来,他既然坦陈是去神策营找人,若是狼牙细作,没必要故意提到神策引起我们怀疑——不过也有可能是反其道而行之,叫我们卸下心防的法子。可是总之……不像。我看他不像。这是个热心人,纯然想帮我们罢了。”

“你别说这些没用的,”一句话被叶锦城说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总顾忌着背上伤口里的一堆虫子,整个人都有点云里雾里,不过心绪还算清晰,“……你明知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其实你自己担心的也不是这个,对吧?”

陆明烛也不说话了,两人充满疑虑地对望了一眼。的确,他两人多年江湖经验,见得人多了,眼睛都十分之毒,若是来人有问题,多少也能察觉到一些。这个五毒弟子,只怕是个纯然的热心人,得他帮助,本该感激,但是他这人看起来口没遮拦的模样,又没什么心机,若是他要去找的人在神策营,万一那人已经投靠了狼牙军,努布罗再百无禁忌地说出点什么来,很可能就要了他们的命了。

“……也都是猜测,走一步看一步吧。”陆明烛沉默了一阵站起身来,随即又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叶锦城,“你最好自重些,早些好了,大家都省事!”

叶锦城嘟囔着应了一声,反手把被子从后面拉上来,从头到脚蒙了个严严实实。陆明烛一路照顾他,心里憋闷,此时看他把自己裹成一条,不由得一脚踹在榻沿,怒道:“你还嫌弃人家治病的法子,我看你自己就挺像条蛆的!”

“……叶兄,还好吗?”他们本来将门开着,冷不防努布罗就从门口探了个头出来,眉心悬着的明晃晃的银饰,配着那深色却清秀的脸上灿烂笑容,显得格外无辜。

陆明烛赶紧把榻沿上的脚撤下来,道:“还好,还好,多谢先生,先生去休息吧,明天早上我再来打扰。”

“那我,去睡觉啦。”努布罗大大方方地对陆明烛摆了摆手,转身回房去了。陆明烛走上前扣好门,无可奈何地看了一眼榻上的叶锦城。叶锦城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他是断然不能将人赶到地上睡觉了,只好简单洗了手脸,去柜子里取了被褥,搡了叶锦城一下道:“往里面去点。”

叶锦城还包在被子里,闻言不出声却气喘吁吁地往床榻里面挪动着让出一块地方。陆明烛没好气地铺好了被褥躺下来。灯盏里的油快要烧完了,他也懒得去吹熄他,反正也暂时睡不着,便索性侧卧着背对叶锦城,看着那油灯如豆,渐渐燃尽熄灭。心里浮现过无数模糊的影子,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人,或者很久以前的事,可是它们都影影绰绰,无法分辨得清了,只有身后叶锦城渐渐均匀起来的吐息声,近在咫尺,真实得伸手可及。

这一夜陆明烛心里悬着,不敢睡得太死,只怕夜里万一有什么情况,直到四更之后,也仍旧很安静,他才朦胧睡去片刻,继而随着天亮惊醒了。身边叶锦城一束白发落在被褥外面,却还是没有醒。陆明烛掀开被角看了看,只见叶锦城睡出一脸油汗,全然没了平日里那副干净清爽富贵无边的样子,实在算不得体面,可他看着看着却突然有了一种奇妙的熟悉感——这感觉像什么,他一时想不起来,思索了很久,这才恍然醒转,在江南春季的早晨,他先一步醒来,叶锦城头发散乱,裹在被褥里面,因为夜里的小楼东风骤然带来暖意,他挺翘的鼻尖上睡出一点油来,惹得陆明烛伸手去轻轻刮弄,随即叶锦城醒来,两人由低声窃窃私语变为细碎亲吻,最后大笑着滚成一团——这记忆恍然如昨,新鲜得仿佛沾满露珠的花瓣。连陆明烛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明明隔着那么多的仇恨、疏离和岁月,为什么这种记忆还能鲜活得仿佛刚刚采摘一般。他自己能够察觉得到,自从出了意外两人一路逃来这几日,他自己对叶锦城的态度日渐松动。叶锦城并没有要求过什么,是他自己变了。这种变化叫人始料未及,猝不能防,连他自己一旦明白过来之后,也觉得招架不住和挫败。

陆明烛觉出双颊上一阵热意。他恍然明白,自己在拿将叶锦城送到枫华谷之后便可分道扬镳一事作为借口。这借口说不清是为了什么,总之就是个借口。他不再用那种森然的态度同叶锦城说话,不是因为不恨,而是因为不想再为难——到底是不想再为难叶锦城,还是不想再为难自己,他说不清。恨一个人无疑是这世上最辛苦的一桩事情了,而要一直将这种恨表现出来,无疑更加辛苦。送走叶锦城的确是一个借口,这借口让他觉得轻松,轻松得他任性起来,不想再一直横眉冷对,甚至不想阻止旧日那些甜美的记忆簇拥而来。

他伸手谈了一下叶锦城的额头,发现已经不烫了,看来努布罗的医术的确是可靠的。陆明烛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坐了起来,起身洗漱。大约没过多久,就听见外面有人敲门了,是努布罗的声音。

“陆兄,你们,起来了么?”

陆明烛去把门打开了,将人让进来,努布罗手上还拿着昨天的那个罐子。叶锦城听见动静醒来,自己摸了摸额头。大约是觉出退了烧,他再见到努布罗手上的东西时,也不再显得那么排斥,而是低声同他道谢。一时努布罗将那些白白胖胖的虫子取出来,陆明烛仍旧觉得不舒服,索性扭过头不看,直到打理停当。

“多谢先生相救……我二人先前遇到劫道,只想回去报信,身无长物,先生救命之恩,日后若是在他处遇见,定当报答。”叶锦城脸色还是不好看,讲话却已经不再像昨日那样有气无力。

“小事,不值一提。”努布罗连连摆手,顺手又在叶锦城额上探了一下,适逢陆明烛端着一碗新煎的药走进来,将它往叶锦城面前重重一放,没好气道:“喝药。”

“哎呀,哎呀……陆兄,好急的脾气,他现在,没力气,虚得很呢,”努布罗端起那药来,比比划划,“你喂他嘛。趴着睡,手麻,不好端碗的。”

陆明烛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却也不能在努布罗面前表现出什么,只好无可奈何地在榻上坐下来。努布罗扶着叶锦城撑起身来,却将叶锦城往陆明烛身上一放,叫他趴在陆明烛腿上,笑眯眯道:“这样,才方便。”

叶锦城一声儿不敢出,陆明烛一时脸色铁青,强忍着要把腿上这比虫子还让人反感的人掀下去的冲动,将药碗递到叶锦城嘴边。努布罗在旁边看着,像是心满意足一般地叹了口气,突然伸出两手比了个成双成对的动作,道:“……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们二位,是……嗯?对吧……对吧?等我去洛阳,找到了他,可能我也就,没那么羡慕你们了。陆兄,你啊……对叶兄……好一点,他身子,不好,我昨天说了……虚亏得很。”

陆明烛端碗的手僵在那里,恍然明白了这口无遮拦的五毒弟子自以为是的意思后,一时间瞠目结舌,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偏偏连想摔碗走人也不能。随即是叶锦城趴在他腿上,一口药呛在嗓子里,发出一阵要死要活的呛咳。

 

【老陆:我选择狗带。】

【……如果你们以为睡了一张床趴了大腿就能很快HE,那就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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