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妹妹从别人家回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哭得特别大声把熟睡的我都吵醒。
我迷迷糊糊听着我外婆说：“我不养你了。你到别人家去，去做别人家的孩子。”
我妹妹一边哭一边说：“我不！我不！”
尽管如此我外婆不为所动，我不知道她怎么想，也不知道她在发泄什么。
就算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还是非常愤怒地出了门跟外婆说：“你干嘛总逗她哭！？很好玩吗！？”
我外婆可能没想到我会这么生气，马上沉默不说话了。
我哄了妹妹叫她别哭，她很乖地就不再哭泣跑去看电视了。
我也不觉得我的语气有多么凶狠，冲撞了这个糖尿病高血压的老人。


我记得我小的时候，长得特别瘦，不爱吃饭。
那个时候我也是外婆拉扯我长大，我父母都要工作。
那个时候我觉得每次吃饭都是上刑场，满满的一碗饭逼着你吃完，还得喝汤，还得吃菜。
吃不完就打，还美名其曰：“你太瘦，你不吃饭怎么长胖点呢？”
如果我实在不吃，她就端着碗逼着喂我，我跑到哪她跟着哪，好像我不吃完她会受到什么惩罚一样。
我每天都很痛苦，这样的痛苦每天不止痛苦三遍。
我外婆还要喂我和牛奶，吃额外蒸的鸡蛋。
我的胃从来就没有空闲过。
后来长大了因为身体不好，各种药都要我喝，只要说是能增强免疫力的药全让我吃了个遍。


我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干嘛。
也许就是那个时候我就开始特别自卑、胆小、怕事。
我做事要看人脸色，我说话要看人心情。
我没有朋友，没有童年伙伴。


我记忆最深刻的，是我不吃饭时我外婆说要剁我的手。
那个时候我特别小，就当真了。
但是我哭得惊天动地都没人帮我。
我深刻记得那个时候我舅舅舅妈表哥大姨全在。
他们全笑着看我，看着我哭。
在他们心里我就是那个不爱吃饭不乖的孩子，活该。
我当时才知道什么是绝望。
我外婆还笑着说：“还不吃，再不吃就剁了你的手。”
我不知道怎么办，当时一边哭一边把饭裹在嘴里，最后哇得一声全吐了。
他们都紧张地看我。
但是我第一次那么讨厌我的家人。


后来长大了，我十分挑食。连鸡蛋都不吃，尝都不尝。
而且我十分叛逆，几乎是听不进去家长对我的说教。包括老师在内，我向来就是十分批判地审视他们脱口而出的每一句语言。


伴随年龄的增加，我只想我妹妹不要成为我这样。
我能做的，只是制止我外婆。
我能做的，只是制止我父母。
我只觉得讽刺的是，本应该深爱的亲人却带着温柔的剑，伤了无数次一个本信任他们的孩子的心。


尽管如此，在上次吃饭时说起我小时候不吃饭剁手的事，他们仍哈哈大笑。
我愤怒地反驳当时就放碗离席。
我告诉他们。
这不好笑。




这一点都不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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