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色渐渐明朗，白子画从入定中起身，看了看身边熟睡的人，毫无声响地走到院中。
笙箫默今日会来送药，自己便在这里等他吧。
手一挥，施法观微。
依然只能感知，却找不到方位。
似有些气恼地，他拂袖弹走了院中石几上的落叶，一个人坐在石凳上，却不知道该做些什幺。
半响，他拿出长留禁书阁中找到的一本医册，慢慢浏览着。
心逐渐静下来，不觉已近正午。
结界扰动，知是笙箫默，白子画并未抬头。
“师弟今日为何这幺迟？”
来人把一包仙药轻放在石几上，笑言道：“长留有事，耽搁了些时辰。师兄莫非是生我气了？”
白子画终于抬头，面色平静，却是看着他不语。
“看来，师兄是心有所忧啊。”笙箫默正色道。
见白子画未置可否，又开口道：“千骨的身子可有好些？”毕竟这世上，也只有她才能让师兄如此劳心。
“比最初是好多了，近日却再也不见好。”
笙箫默略一思索：“你是说，她的伤已经痊愈，却再没有进展——那她的魂魄——”
白子画微微点头：“小骨本是神之身，既已修复，她其余的魂魄应能自动归位，三魂七魄凝聚整合，如此便再无大碍了。”
“到现在为止，她的魂魄都不曾归位？可是出了什幺岔子？难道……”
“如若真的魂飞魄散，我便会彻底探知不到。”白子画摇头，“可她明明在，却又不知在哪里。”
“你是说，你可以探知到她魂魄的存在，却得不到具体位置？”笙箫默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若有所思。
“我猜，她的魂魄并不在六界当中。”迟了片刻，白子画一字一句地说。
笙箫默一惊：“你是说——”
“当然，也不可能在蛮荒。”白子画与笙箫默双目对视，“也许，并不在现实中。比如——幻境。”
笙箫默了然，师兄果然聪明。想到当初千骨被卜元鼎的幻境所惑，不禁也担忧起来。
“看来千骨的魂魄，应该是被困住了。可这世上谁有这幺高深的法力，能制造出如此强大的幻境而不被师兄你感知？又有谁会有理由这样做呢？”
白子画眉间紧皱，思索了片刻说到：“我也不得而知。如果说这世上唯有一人知道，那只能是——东方彧卿。”
“异朽君？”
这时，屋内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不一会儿，花千骨便揉着朦胧的睡眼走了出来，脸颊微微泛红，模样甚是娇俏可爱。
白子画立刻换上一副宠溺的神色：“小骨，你醒了。昨夜睡得可好？”
“嗯，很好师父。”她甜甜一笑，看到笙箫默，略微弯腰施礼道：“小骨拜见师叔。”
笙箫默略微点头，看着这两人，似笑非笑，表情甚是玩味。
白子画见他似有话要说，便支开了花千骨，吩咐她到灶间去烹一壶好茶来。
“师兄，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你既已放下一切，又为何迟迟不肯再向前一步呢？”笙箫默见花千骨走远，压低了声音问。
白子画看他一眼，沉默片刻。
“若有一天，她魂魄聚齐，恢复记忆，恐怕是再不愿见我。”
原来如此。笙箫默不由摇头轻笑：“师兄啊师兄，真不知应该说你太聪明还是太糊涂。你居然还在为千骨死前那一句话心有芥蒂。其实，就连我这个外人都能看出来，那不过是句气话罢了。莫说是重来一次，就是再多次，恐怕结果都是一样的吧。”说罢，眼神瞟向灶间那忙碌的身影。
“无论如何，我都要亲口问过她再说。”
笙箫默摇摇头，他这位师兄还是一如既往的固执。
“那你仍旧以师徒身份和她相处，又是为何？”
白子画道：“如今这师徒的身份，于我又有何不能逾越的呢？只是若终归是不可得，早早地给了希望，也不过是徒添烦恼罢了。”
箫默吸一口气，终于懂了。原来这师徒的关系，并不是他给自己的枷锁，而是给千骨的，难怪。可是，如今两人如此这般地相处，想要她不动心思，怕是太难为她了吧。
突然间玩心大起，他清了清嗓音，故意抬高声音道：“师兄，你既已不再是长留掌门，如今只是师徒二人隐居这山中，多有不便。是否可考虑下娶妻之事，千骨也好多个师母帮为照顾？”
未等话音落地，只听灶间传来一片清脆的茶碗破碎的声音。
笙箫默吸一口气，白子画瞪他一眼，立刻起身奔向灶间。
冷冷地抛下一句：“师弟请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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