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虚构事实，蓄谋借款
楼水波，是在浙江义乌稠城镇街道做生意的一位本份老实的商人。依靠诚信经营，他积累了人生第一笔财富，小日子也过得衣食无忧。他没想到，自己会被卷入一起预谋已久的纠纷。
楼水波隔壁村有个名人叫龚贤书，财大气粗。这个龚贤书早年经商，2000年创办了浙江神力针织有限公司，制造袜子、内衣、文胸，在义乌小有名气。公司的法定代表人是龚贤书，总经理是女婿何平，人称“内衣少帅”，监事是龚贤书的老婆吴仙菊，2010年改为女儿龚美英。这家公司实际上是家族企业。公司注册资金2000万，股东四个人。龚贤书占40%股份，女婿何平占20%股份，女儿龚美英占20%股份，儿子龚苏德占20%股份。
2012年10月的一天，龚贤书找到楼水波，找他借钱。因为住得不远，楼水波本来就认识龚贤书，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没有往深处想。当时龚贤书说企业要扩大经营，打算在全国范围内开连锁店，因为资金紧张，向楼水波借款200万，用于发员工工资，承诺月息2.5%，一年内归还。楼水波一听数字这幺大，当时没有答应。
过了几天，神力针织有限公司的人力照片部经理匡陵云来找楼水波，当龚贤书的说客。匡陵云说：“我们公司将在全国范围内开2000家左右连锁店，准备要在创业板上市，借钱给我老板龚贤书资金是安全的，收益是稳定的。”当时楼水波还是犹豫不决，匡陵云为了打消楼水波的疑虑，提出先借10万给楼水波，让楼水波一起借给龚贤书。匡陵云跟楼水波讲：“这样你可以放心了，我也有资金在里面，可以保证你的钱会安全的。”
基于龚贤书吹嘘他自己的实力和企业美好的发展前景，以及其员工匡陵云的行为，楼水波不顾老婆的反对，认为龚贤书借钱是正常的企业经营，本金是安全的，利息收益是稳定的。而且，一年时间，不会有太大风险。于是，楼水波将住房抵押掉，从银行贷出款借给龚贤书。事后来看，财主借钱，必有蹊跷。只是，当时的楼水波，完全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蒙蔽了。
龚贤书获得借款后，是否真的把钱用于企业经营呢？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就没有后面的乾坤大挪移了。你想的是人家的利息，人家从一开始，要的就是你的本金！
二、转移赃款，非法占有
2012年12月11日，楼水波以中国工商银行本票的方式把200万借给龚贤书（本票号码：1020337521265928）。在匡陵云的办公室，楼水波把本票交给被控告人龚贤书时，龚贤书和匡陵云一再强调其经营的企业运行良好，发展前景很好，发工资救急用。然后，楼水波所不知道的是，龚贤书在获得借款的第二天，也就是2012年12月12日，就直接在中国工商银行以背书方式把楼水波的200万银行本票转给了其儿媳王京京。
接收龚贤书这笔钱的账户，是王京京在金华商业银行义乌分行开立的账户（账户：60200310000150086058），当时，王京京账户里根本不缺钱，在这笔钱进账前，账户里有2500311.84元，当天这账号就转走450万，此后这个账户进了800多万，转走800多万，一个月内陆陆续续进账5000多万，又转走5000多万。很显然，这是一个洗钱账户。
与此同时，龚贤书还利用何平的弟弟何春的账户（农行6228460380018975813），将其经营的企业巨额资金转移到子女名下。这个账号在之前一直都是其企业发工资的账户。龚贤书还利用儿媳弟弟王珏强天猫店铺的支付宝账号将其经营企业的货款无偿转移到王京京名下。王珏强本人在杭州一所监狱当民警，其账户是龚贤书的儿子龚苏德帮其开设的。这样，龚贤书和其儿子龚苏德、儿媳王京京、女婿何平，实际上结成了一个犯罪团伙。他们的手段就是借钱、洗钱、转移。龚贤书名下早已没有个人财产。
楼水波所不知道的是，在龚贤书在获得借款的第三个月，匡陵云就不在龚贤书处就职。楼水波更不知道的是，早在龚贤书向楼水波借钱前，龚贤书已经到处借钱，龚贤书在向控告人借款前已经将名下固定资产全部转移到子女名下，而且已经负债累累，例如向骆云仙借了300万，向骆光茂借了200万。其企业资不抵债，根本不具有偿还能力。而且龚贤书借到的钱全部转移。神力针织公司的总经理何平也四处借债，例如2011年9月7日起找徐辉先后借款1300万元，至今1150万元未归还。2011年9月20日起找曹立明借款300万元，至今未还。2013年9月，何平为了逃避债务将名下的北京宣武区广安门外大街一处面积为196.42平方的房产故意过户给其小舅子龚苏德，被债权人发现后，何平承诺将上述房产作价1150万元过户给徐辉和曹立明抵作部分债务，并在2014年3月16日签了书面协议。但是龚苏德为了逃避担保责任，于2014年3月20日将此房产抵押给工商银行，获得工商银行贷款982万元，成功地金蝉脱壳。
三、刑事追诉，遭遇阻碍
2014年楼水波起诉龚贤书，结果并不意外，民事案件胜诉，但无法执行。龚贤书的手法很简单，借款之后就把财产转移，个人名下几乎没有财产，欠债不还，最多司法拘留几天。但是，其借款的目的，并不是用于正常的生产经营，而是转给儿子儿媳，再进行藏匿。按照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诈骗案件具体应用法律的若干问题的解释》，明知没有归还能力而大量骗取资金的、抽逃转移资金隐匿财产以逃避返还资金的、搞假破产假倒闭以逃避返还资金的，都应当认定“以非法占有为目的”的主观故意。龚贤书这种骗取借款立即转给亲属，然后谎称自己已无力履行债务，转移资产的方式，非法占有目的非常明显，理应构成诈骗罪追究其刑事责任。楼水波到义乌市公安局控告，却迟迟得不到受理。
2014年12月，我把楼水波的经历写成一篇文章《义乌已沦为骗子的天堂？》，发在公共微信上，一时传遍坊间，尤其是义乌本地，几乎人人皆知。当时我正受邀担任义乌北京商会的法律顾问，在北京举行的商会成立仪式上，我见到了义乌当地的官员。义乌市委书记李一飞，那天跟我谈了有十几分钟，主要内容就是认为这篇文章的标题给义乌“抹黑”了。我不同意他的观点，因为我反映的问题都是真实而且严重的，绝非个案，政府应该着力于如何解决问题，而不是考虑舆论的负面影响。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义乌市场上以民间借贷之名行诈骗之实的案件会层出不穷。义乌市市长盛秋平也与我谈话，他非常重视这个问题，并肯定了我反映存在的问题也是为家乡做贡献，并答应我会积极解决。
2015年1月，义乌市市长盛秋平把我反映的问题批复给义乌市政法委，要求重点督办此类案件。此后几个月，我在回义乌时，多次与义乌政法委的书记、副书记进行沟通，尤其是施景山副书记，是我接触最多的。民间借贷是否可以转化为诈骗罪，在法律并没有什幺障碍，只要其非法占有意图明显，就可以认定。龚贤书案，涉嫌的除了诈骗，还有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涉及多人）、洗钱罪、拒不履行法院生效判决罪等。义乌市公安局的办案人员其实也清楚，龚贤书不是没钱，而是把大量的财物转移给了其儿子龚苏德和儿媳妇王京京，因此，只要刑事立案，受害的钱追回也只是迟早的事情。无奈龚贤书在当地根系繁茂，就连这种义乌市政法委督办的案件，义乌市公安局也迟迟不能立案。楼水波无奈之下，以打条幅的方式讨债，却迅速地遭到义乌市公安局的拘传，差点以侮辱罪被追究刑事责任。
这是怎样的一种不公？欠钱的成了爷爷，讨债的成了孙子，求告无门。从2014年年底起，楼水波往返于义乌市人民法院和义乌市公安局，跑了至少几十趟，我个人也陪他跑了至少有十几趟，办案民警已经跟我们非常熟悉，一直说领导不批。直到2015年9月初，事情才有了点眉目。义乌市公安局局长把案件批示给某副局长，以决定是否立案。可就在我们认为终于柳暗花明的时候，义乌市公安局领导调动，局长被调往浙江省公安厅，从省公安厅下派新局长到任，楼水波的案子重新被搁置。
目前，公开信息显示，龚贤书尚在执行的欠款有几千万，而其名下根本没有财产。除了刑事追诉，民事诉讼根本无解。如果不能以诈骗罪处罚，则这样的骗局只会愈演愈烈，直至发生群体性事件。例如义乌市公安局久拖不决的吴璀兴非法吸收存款案，本来应该定诈骗，但公安机关无视其虚构事实进行诈骗一个多亿的行为，只定了较轻的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并给其取保候审，导致几十名受害人求告无门，一直上访不断。日前，吴璀兴案已移送义乌市检察院审查起诉。转眼又快一年了，去年写的《义乌已经沦为骗子的天堂？》难道应该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了幺？
四、不是结尾的尾声
2015年11月17日，中国新闻网报道了《浙江义乌警方严打恶意逃废债行为，抓获11人》，一些债户明明有能力还债，却想方设法逃避，针对这些涉嫌逃废债的犯罪嫌疑人，义乌市公安局在新任局长詹肖冰的部署下，开展了“秋耘”专项行动，并取得重大进展。义乌警方将强化对恶意隐匿、转移资产或者搞“假倒闭”、“假破产”等恶意逃废债及协助、帮助隐匿、转移资产等洗钱犯罪的深挖和打击力度，及时对涉案资产采取查封、扣押和冻结等措施，最大程度地保全剩余财产，形成严打逃废债和恶意隐匿、转移资产犯罪的良好氛围。楼水波看到此消息，再次向义乌市公安局提交了刑事控告状。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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