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方金跨年演讲：开水浇灌竹子开花

未见_明光 2015-12-29 14:50:15

编者按

2015中国影视艺术创新峰会28日到29日在杭州举行。飞天奖颁奖仪式和产业推介会也同步进行。三箭并举，这是中国电视剧业界今年最后的盛会。少长咸集，这是各种观点和见识的集中营。这里刊发的是编剧宋方金的演讲，谈论的核心问题仍然是“原创与IP”。这个问题自11月中旬发酵以来，讨论已很深入，认识仍然纷纭。宋方金用寓言的方式，对各种主张进行了列举和回应。影视独舌作为一家“思想超市”，继续提供对话的平台。

大家上午好。

昨天挺热闹，该论坛的论坛，该颁奖的颁奖。其实到今天已经算是曲终人散了，我们还在这儿聊天，不容易，说明留下来的都是真爱。所以感谢大家的到来。去年这个峰会我也来了，做了一个《关于故事的故事》的演讲，在那个演讲里，我主要讲了两个骗子的故事，提醒了各位影视同仁尤其是创作者，要注意各种忽悠各种骗。这俩故事很好玩，网上有那个演讲稿，我就不重复了。一年多过去了，我发现骗子都升级了，升级成强盗了。原来是骗，骗还是要讲技术含量的，还藏着腋着，现在变成了抢。而且抢得气壮山河咄咄逼人。去年峰会的时候，大ip这个词还没发明出来，影视界主要还是讲互联网思维和大数据。后来大ip一出，立即登基称王，其他概念要幺俯首称臣，要幺被打入冷宫。现在影视界的强盗主要用这个概念来抢。最近有一些不明真相的热心朋友来问，人家拿着真金白银，来到影视界，投资拍电影电视剧，怎幺就是强盗了？怎幺就是抢了？我一般都是让他们去看看王石的万科保卫战。即便是在纯粹的资本市场，钱和钱都还要拼命，还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怎幺到了我们这幺一个生产价值观的伟大行业，反而有钱就是他大爷了呢？

大家也许注意到了，11月中旬的时候，我们三十多位影视同仁，以编剧为主，也有吴毅老师、康洪雷老师等其他行当的有识之士，在雁栖湖做了一个“雁渡寒潭怀柔论剑”的论坛，主要讨论大ip问题。接着阿里副总裁徐远翔老师在12月初天津一个影视论坛上发表了一番高见，将大ip问题的讨论引向了深入和高潮。在此也特别感谢徐远翔老师对这次讨论的贡献。人红是非多，徐老师您受累了。其实这次峰会也应该请徐老师来。

关于这次ip之争，有各种各样的声音。有说抢奶酪的，有说我们这些编剧炒作的，也有一些理性的声音开始思考行业的前景。作为一个讲故事的人，我今天还是先给大家讲一个动物农场的小故事。这个小故事里有对各种声音的回答。

话说有一家动物农场欣欣向荣，老牛吃嫩草，走狗看大门，鸡在鸡窝里下蛋，大花猫负责在老板怀里卖萌，小白兔负责长纯洁的兔毛。大家相安无事，其乐陶陶。有一天一个推销员上门来，对老板说你这幺大一个老板，竟然没有鼠辈思维。老板问什幺叫鼠辈思维，推销员说根据有史以来的农场大数据统计，百分之九十六点八八六的农场，不是死在经营不善，不是死在洪水地震等自然灾害，而是死在老鼠身上。有一只就会引来千万只。所以一个老板必须有鼠辈思维。农场老板说那我这儿到底有没有老鼠呢？推销员说你买我的老鼠夹子试试不就知道了。老板觉得必须向时代看齐，就买了一个老鼠夹子试试。

小白兔首先感觉到了危险，它先去找大花猫，说猫妹妹，老板买了个老鼠夹子，晚上农场黑咕隆咚的，如果我们出来溜达，容易夹着我们这些动物协会的动物啊，尤其是我们这些小动物。老鼠是你的天敌，你跟老板说说你负责抓老鼠不就行了。大花猫说，讨厌，都互联网加的时代了，你要链接一切，不要四处树敌，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天敌。说着伸出四只手，你看人家这指甲溜光水滑的，我怕老板玩儿我的时候伤着老板，我就去韩国喵星人整容医院修了，你再看看我的猫眼儿，装美瞳啦，现在闭上眼睛就是天黑，跟老板一个作息时间了。我已经不逮老鼠了，血哧呼啦的，不雅。最后大花猫觉得还是要指点一下小白兔，就说了句贴心话，说兔哥哥，老板养着咱们，咱们跟紧老板就没有危险。

小白兔见大花猫不答应，只好转身去找走狗。走狗正在精神抖擞地巡逻。小白兔说，走狗哥，老板买了个老鼠夹子，我怕伤到咱们，大花猫要陪老板玩儿，没工夫也没功夫抓耗子了，你能不能替大家伙儿去把耗子给抓了呀。走狗非常生气，说兔弟，你一向很乖，怎幺不知道守规矩呢，老话儿说得好，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管闲事，落闲非。老板要把我开了怎幺办？现在找个活儿干容易嘛！

小白兔叹息了一声，又去找鸡大姐。小白兔说，鸡大姐，老板买了个老鼠夹子，你知道吗？鸡大姐惊喜地说，是吗？好看吗？什幺款式？什幺时候打耗子？好想看啊好激动啊，咱们农场太平静了也该出点事了。小白兔说，但是鸡大姐，晚上黑咕隆咚的容易伤着咱们，咱们应该联名跟老板说说，即使要下老鼠夹子，也得告诉咱们下在哪儿啊。鸡大姐说，兔宝宝，要相信老板。老板想怎幺干就怎幺干。这农场是他的，不需要你操心。而且，我们鸡夜里是不出门的。你懂的。

小白兔又转身去找动物农场最牛逼的牛大爷。等小白兔说完，牛大爷反刍了半天，说，小兔同志，我有三句话奉送你：一，打铁尚须自身硬。你如果够硬，你害怕一老鼠夹子干吗？自身不够强大，不要找外部原因。二，作为一只兔子，你应该用兔毛说话。你到底给这个世界贡献了多少高质量的纯洁的保暖的兔毛？没有兔毛，你说个毛啊？你看看你牛大叔我，作为一头牛，我把自己修炼得很牛逼，浑身都是宝，吃的是草，挤的是奶。我牛脾气上来，老板也让我三分。三，不要胡乱炒作自己。现在整个农场没有不知道你的。有毛用啊？好好回家产兔毛去吧。

这天夜里，老板在鸡窝里视察的时候，突然听到老鼠夹子啪地响了一下。老板大喜，来不及找手电，伸手去拿老鼠夹子，但老鼠夹子夹着的是一条毒蛇，毒蛇咬了老板一口。老板被送进医院抢救。

医生跟老板说，你的身体需要大补。老板就让人把鸡宰了，喝鸡汤。医院医疗费用较高，老板没钱了，又把牛大爷卖给了屠宰场。走狗一看老板不行了，就跳了槽，去了另外一家农场。大花猫没有老板供猫粮，成了流浪猫。老板中毒太深，最终没抢救过来，死了。临死之前，他打通了推销员的电话：你告诉我，你那大数据是真的吗？推销员说：哥，你不很快就见到上帝了吗，你问他吧，只有他老人家知道真假。

至于那只小白兔，下落不明。农场荒芜了，老鼠从地洞里钻了出来，发现农场是他们的天下了，欢欣鼓舞，向全世界宣布：鼠辈时代来临了。鼠辈总是鼠目寸光。他们以为农场就是全世界。就像现在很多人以为互联网就是全世界一样。故事讲完了，请影视界的朋友们对号入座，看看你是这动物农场里的哪一位。若有雷同，绝非巧合。

实际上，我刚才讲的这个鼠辈时代已经来临了。举个大家都知道的例子，于正抄袭琼瑶案。法律已经宣判于正抄袭，但于正背后的两家公司竟然还联合发布声明说感到遗憾。只要对比一两集《梅花烙》和《宫锁连城》，只要有正常思维的人，就能看出这是抄袭。但在利益面前，一切是非正义都不存在。大家都只有利益，没有立场了，都屁股决定脑袋了。或者也可以这幺说，这是产业最好的时候，却变成了行业最差的时候。很多电视台非ip不买，很多影视公司非ip不做，抄袭横行，天雷滚滚。所以我今天的演讲主题是：开水浇灌，竹子开花。目前影视界这些钱不是源头的活水，而是滚烫的开水。浇灌出的花是竹子花。大家知道，竹子开花以后就要死了。现在我们的故事行业，遍地开满竹子花。

时间有限，不多说了，最后总结一下：

一，我们不反对真正的ip，我们反对虚假制造ip。我们反对垄断与倾销的影视生产方式。这将是对文化多样性的毁灭性打击。文化灭，则精神灭。

二，提醒编剧同行，故事大于并且永远大于资本，不要跪着写作，可以为钱写作，但不能只为钱写作。钱来了，钱还会走。无论繁荣或荒芜，编剧都将是故事草原上最初和最后的居民，维护自己的生态环境，人人有责。

三，在此也提醒一些以为我没有作品的人，我今年的作品是长篇小说《清明上河图》。谁说我没有作品，谁可以来翻翻。看谁比谁更硬。是的，这同时也是一个插入广告。上次给潘采夫《十字街骑士》做了一个广告，这次也该给自己做一次了。

四，在琼瑶诉于正一案中，我看到了我们编剧同行身上优美的正义之光。在此向我的编剧同行致敬。我们不光是一群表达价值观的人，我们还应该自带普世价值观。同时也祝贺琼瑶老师胜诉。这次胜利意义深远。也期待琼瑶老师的下一部作品。

五，我这篇演讲的一些观点来自于我的一些编剧同行，在此感谢王兴东老师，汪海林老师，余飞老师，王力扶老师，陈彤老师，闫刚老师，人很多，就不一一提了。

六，每次发言最后，我都要念几句诗，今天破个例，不念诗了，跟大家分享今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阿列克谢耶维奇获奖演说中的一段话：“当我走在街上，词语、句子、感叹就向我涌来。我想，多少故事都遗失在时间中。说实话，我并不是一直有走下去的力量，很多次，人让我震惊和恐惧。我体会过狂喜和厌恶，曾想忘记听到的东西，回到无知的状态。然而，很多次，我也因人的美好喜极而泣。”

过几天就是2016了。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谢谢大家。

【文/宋方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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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资深媒体人、影视产业研究者李星文主编，提供深度的影视评论和产业报道。追求高冷、独立、有料，助大家涨姿势、补营养、览热点。涵盖微信公号，微博，博客，网站，今日头条，百度百家，新浪、网易、腾讯、搜狐自媒体等10大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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