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1
图2
■江苏南京胡剑明
明清时代遗留下来的青花残片上，经常会见到一个画面——描绘一只螃蟹扒在芦苇上（图1、图2）。是静止还是动态，不得而知，因为它早已定格在画工的丹青笔下。螃蟹生活在海里或近海区，也有一些栖于淡水或陆地，它们靠地磁场来判断方向……这是不是很像我们文学上说的“江湖”？
道家哲学说，有人存在的地方就是江湖。江湖的书面用语就是社会。“江湖”一词出自《庄子·大宗师篇》：“泉涸，鱼双与处于陆。相掬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意思是：泉水干涸后，两条鱼未及时离开，受困于陆地的小洼，两条鱼动弹不得，互相以口沫滋润对方，使对方保持湿润。此时此境，却不如各自在江河湖水里自由自在，彼此不相识的生活。有点伤感！而我们这里是说，江湖里的螃蟹因有其硬壳和两只大夹（二甲）钳住一芦苇。螃蟹与芦苇都是生长在浅水。正是这两者的共同点，使得人们将蟹与芦苇联系在一起。
据《明史·选举志》载：“会试第一位会元，二甲第一为传胪。”古人常以甲指蟹，所以民间有“二甲传胪”的吉祥图纹，主绘两只蟹，而蟹螯分别钳住一芦苇，谐音二甲传胪（芦），含有金榜题名的良好祝愿。旧时的科举谁能说不是另类的“江湖”？“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样的惊世之言，更适用于考场与之后的官场。
古代科举考试后，皇帝再对贡生进行殿试，之后按成绩高低分一甲、二甲、三甲。一甲三名赐为进士及第，第一名称“状元”、第二名称“榜眼”、第三名叫“探花”。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一名称“传胪”。三甲赐同进士出身，统称“进士”。状元、榜眼、探花之称始于唐，“传胪”之称始于宋。
有个故事是说“传胪”中人的：在康熙朝后期，戴名世因一段文字被杀，即《南山集》案。戴名世，桐城人。自幼聪颖，恃才傲世，遍游中国，名满天下。57岁会试第一，殿试一甲二名及第（榜眼），后却被点为了“传胪”，授翰林编修，参与编纂明史。戴名世著《南山集》，其中有根据方孝标的《滇黔纪闻》来议论南明史事，用了南明年号，甚至还有“顺治杀崇祯太子”的议论。康熙五十年，都察院左都御史赵申乔检举戴名世“妄窃文名，恃才放荡……私刻文集，肆口游谈，倒置是非，语言狂悖。”康熙命刑部查处。于是一场“文字狱”就此开幕。
康熙处理此案，快刀斩乱麻，除戴名世、方孝标两族外，牵连甚众，为《南山集》作序的、刊刻的、贩卖的，与戴名世交往的很多人，均得罪被捕，其中有大名士方苞、王源等。此案原以“大逆”论处，准备将戴名世凌迟处死，其三代以内直系亲属16岁以上者将悉数被斩，15岁以下者及女眷将发边流放；为《南山集》作序者方苞也被处以绞刑；与此案有涉的方孝标家族也被一并治罪。而康熙很冷静。他对此案中的所谓“悖逆”文字并不在意，因为康熙朝那些明朝遗老王夫之等人的文字远在其上，康熙都能不予追究。康熙最终还是“从轻”处理了。康熙五十二年，皇帝下诏：戴名世处斩，已故的方孝标发棺“戮尸”，戴、方族人流放宁古塔。
戴名世关于前明太子被害的那段文字，虽说的是多尔衮，但康熙在几年前刚用同样的手法把崇祯最后一个儿子以“冒充”罪名诛杀，而且杀了他全部的儿孙。对号入座，康熙自然不快。戴不知忌讳，悲剧自然难免。尽管如此，康熙仍为《南山集》作序的方苞（原定死刑），亲笔批示“方苞学问天下莫不闻”，免死出狱，以平民身份入南书房做皇帝的文学侍从，后来充武英殿修书总裁。雍正朝又累迁为内阁学士、礼部侍郎，充《一统志》总裁。乾隆元年，再次入南书房，充《三礼书》副总裁。因病告老还乡时，乾隆帝还赐翰林院侍讲衔。
文场与官场似为江湖。方苞大难不死还有后福，似乎要感谢康熙皇帝的爱才与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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