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俞任飞
文
/摄
上图：叶萌在雕刻中。
右图：叶萌的牙雕作品。
象牙禁令，如期而至。
这几年，我国在动物保护方面一直不断取得进展。此前我国发布《关于有序停止商业性加工销售象牙及制品活动的通知》，明确
2017年12月31日前分期分批停止商业性加工销售象牙及制品活动。
这意味着，今年开始，明确禁止在市场摆卖或通过网络等渠道交易象牙及制品。
钱报记者了解到，禁令之前，在杭州，有
4家企业允许销售象牙制品，而准予加工的只有1家。
象牙禁令后，是否还存在私自买卖现象？牙雕艺人与企业何去何从？记者近日进行了走访。
象牙店里一根象牙都看不到
杭州大厦的精品珠宝馆，过去曾摆放着不少象牙制品，但现在，只出售猛犸牙制品（猛犸牙，俗称古象牙，即长毛象的牙，因年代久远，仅部分适合雕刻）。记者还看到大幅的公益广告，上面写着
“
以法律之名，让象牙不再是商品
”
。
在过去曾有数家象牙专卖店的吴山
古玩
城，也张贴了相应告示，要求各象牙加工单位和销售场所，
“
及时到上城区市场监督局申请办理变更、注销登记手续
”
。记者看到，原本在天风商厦
4楼售卖象牙的店铺早已出租，而另一家也转而卖猛犸牙雕等
工艺品
。
位于南宋御街的茂源牙雕是杭州市唯一拥有加工及销售双许可的公司，钱报记者日前赶到了这里。店里原本摆满牙雕制品的两列展柜，如今显得有点空空荡荡，只放着一些猛犸牙雕。老板娘告诉记者，
2017年3月列入首批关停名单后，他们就停止了象牙制作，经各级申报后，林业单位也封存了店里剩余的象牙制品。现在，他们已经全面改做猛犸牙雕，作品有点跟不上。
说起最新的
“
象牙禁令
”
，老板娘说，此前，店里的象牙全都来自合法途径，售卖的象牙制品也以传承技艺的
工艺品
为主，如今已全面停售。
店里的杭州牙雕传承人叶萌告诉记者，进来的牙料都是经国家林业局批准，统一采购分配。这些象牙，都采自自然死亡的非洲象，残断破碎的占了大多数。每一件牙雕制品，都能通过独有的编号，找到对应的合法象牙。
一根象牙，由最初的去皮、切料、构图、开出粗胚，到最后的加细、开脸，仅绘稿就要七八次，而这几十道步骤几乎全由手工完成。传统牙雕其实用料不多。叶萌表示，从
2009年拿到牌照，到2017年禁止加工，总共才进过两次料，上一次进料，还是3年前。
杭州牙雕传人的苦恼
象牙雕刻是中国一门古老的传统艺术，
2006年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牙雕艺人以北京和广东两地最为出名。
茂源牙雕的叶萌是杭州牙雕第四代传人，他父亲叶声华是第三代。说起这纸禁令，老叶有些唏嘘，从他祖辈在天台从事牙木镶嵌以来，一代代技艺相承已有近百年的历史。从小就看着祖辈雕刻象牙，耳濡目染，按他自己的说法，
“
这就是做手艺的基因
”
。
1986年，他从杭州麻纺织厂留职停薪出来后，就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帮人修补牙雕。
在他眼里，象牙是最适合雕刻的材料，
“
薄到像头发丝那样，看不到却摸得到都可以
”
，这是其他材料做不到的。
叶家父子经历了
1989年和去年两次“
禁牙
”
，对于国家政策，都表示支持，只是比较担心
“
老底子
”
的手艺失传。
“
我过去炒
邮票
，搞
收藏
，赚得比这行多得多。
”
老叶说，他对儿子叶萌也是这个要求，牙雕技艺要传承下去。
抱着和老叶一样想法的还有不少。叶萌的老师李春珂每天除了坚持
“
做活儿
”
，就是到各地授课，想将传统牙雕技艺传承下去。
但政策的影响很大，上一次的
“
禁牙
”
已使牙雕传承产生了断层，这次更是严苛。
“30岁左右的牙雕艺人全国只有200人左右，”
叶萌说，曾经一起学习的同门，如今大多已离开了牙雕行业。在北京，
50岁以上的牙雕大师，如今仅剩寥寥数人。而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牙雕艺人一度超过万人。
叶萌认为，变化的原因，一是动辄七八年的学艺生涯，让不少人打退堂鼓，牙雕这个手艺很难学，年轻人的成才率仅约
10%。另一方面，是人们对牙雕态度的转变。“
过去，牙雕艺人是创汇英雄，现在呢？
”
“
有件事我印象深刻，曾有父母带着小孩来店里参观，小孩拉着爸爸的手问我，拔了大象的牙，大象不会疼吗？
”
叶萌说，因为材料的特殊，这一行面临不少争议，有时他自己也很困惑。
随着舆论压力和政策收紧，牙雕行业的未来很不确定。自从收到禁令后，象牙雕刻专业委员会几乎成了一盘散沙，不少手艺人转行。
随着牙雕艺人的减少，牙雕技法有些也已失传。此前有报道称，自
1994年杨士俊大师故去后，北京牙雕的花卉部分就已失传。
禁令之下，牙雕技艺如何传承
春节前，叶萌给自己雕了最后一件牙雕作品，一尊卧观音，造型灵感来自《沙逊牙雕》中的一张黑白照片。
“
做学徒的第一天，我指着照片问师父，这个难不难？他回答，你哪天能雕这个了，我会很欣慰的。
”
对于叶萌来说，这算是给自己和师父的一个交代，也是让自己这些年的牙雕生涯告一段落。
2016年接到通知后，茂源牙雕就开始筹划着转行，他们把目光投向了材质类似的猛犸牙。其实作为象牙的替代品，猛犸牙雕早已出现，前两年茂源牙雕也开始尝试其他材质，在沉香、
绿松石
、猛犸牙上复刻牙雕的技法。
叶萌说，好的猛犸牙在材质的表现力上完全不输于象牙。
“
材质都是其次，技艺才是最主要的
”
，采访中也有人慕名拿着象牙制品要求鉴别，老叶拿起看了一眼，
“
雕成这样，真是对不起这块料。
”
“
车到山前必有路，枯木也有逢春时。
”
叶萌觉得，禁令或许对牙雕艺术来说，是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
前几天，他在网上开通了自己的直播，推广牙雕。
其实不光是茂源牙雕，记者了解到，北京象牙雕刻厂等老牌象牙加工企业，大多都转型做起了猛犸牙雕。
这几年，我国查获的走私象牙数量一直在下降。此前海关总署公布了一组数据，
2017年查获走私象牙为670公斤。
象牙禁令之下，牙雕技艺依然能通过别的方式得以传承。采访结束后，叶萌说自己还要回去指导两个徒弟，
“
马上要参赛了，想着能帮他们拿个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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