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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亡国公主之身偏得天子宠爱,然君王情深却也没能护她一世周全
baidu 2022-03-15 19:52:31
  原标题:她以亡国公主之身偏得天子宠爱,然君王情深却也没能护她一世周全   景元三十一年,北境大鸢公主匆忙中前来和亲,还差七城,南黎国的骏马就踏入北疆的王廷。   两军作战不足一年,带队的是墨王顾擎,南黎国主顾豫的次子,当今太子顾炳的嫡亲胞弟,素来有“战神”的称号,与北境的太子僵持在了鹧鸪城,已半月有余。   北境国主献上降书,俯首称臣,北境艳绝惊人的大鸢公主就这样一路进了南黎皇宫。   南黎国主顾豫大摆宴席,于细节之处彰显南黎的国威。   夙缘宫门口,吏部侍郎的嫡子黄如文跟在三皇子顾垣身后,一双眼睛四处打量,似乎并未寻到相见的人。   一抹可惜的神色划过,“殿下,这位大鸢公主怎的还不来?一会群臣一到,殿下就不好仔细把玩了。”   顾垣摇摇手,一脸得意,“不急,一会儿爷就把她带回宫去。”大鸢公主前来和亲,至少代之以侧妃之礼,可太子早已成亲,顾擎打仗未归,适婚的只有他。   顾垣开始庆幸自己尚未让父皇赐婚于黄明娇。   夜色渐深,群臣皆至,顾豫浑浊的眼睛向下望,“灵辰何在?”灵辰是大鸢公主的闺名,在大殿直呼,实属故意欺辱,可身材魁梧的北疆勇士无一敢怒。   一名使臣率先回道,“公主正在准备,将为皇帝陛下带来我国圣舞。”北疆圣舞乃历代公主必修,祭祀和重大典礼时,公主都要以圣舞开场祈福。   顾豫点头,眼神带着一抹赞许。   夙缘宫的偏殿,几名宫女正在服侍一女子更衣。   北疆尚白,宫廷服饰俱以白色为尊。   春时在旁边着急地催促,“公主快一点啊,宴席已经开始了。”   灵辰撇撇嘴,还想继续磨蹭,可是想起来之前太子哥哥的嘱咐,不得不加快了速度。献圣舞是太子哥哥的嘱咐,说是为了显示北疆臣服之心,可实际上是为了她……   细细整理了一压襟,按了按宫绦,下颌微扬。   春时会意:“走吧。”两侧的女侍低头,拱手立于身侧,南黎的女官起身向前走去。   宫外礼官看见蹁跹而来的身影,“大鸢公主献圣舞……”两侧的奴才低下了头。   灵辰不经意一撇,莲步轻移,层层坠下的裙裾与行走间仿若仙雾升起,仅一个身影就让人心神一荡。   古筝起,玉箫和,一招定势圣舞起,再未见一丝杂音,灵辰才终于从众女侍中缓缓走出。   一朝臣不经意脱口而出,“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吟完方觉失态,忙四顾,却无一人察觉。   依歌移步,水袖自身侧扬起,灵辰所立的方圆之地,仿若有神光普照,让人不自觉痴迷。   古筝声渐微,顾豫才回过神来,“好,好,好,好一个艳绝天下的大鸢公主!”四个“好”字一出,群臣忙起身恭贺。   顾垣低头的瞬间回眸一望,势在必得的神采闪过,刚欲开口,忽听见,“赐住玉萝宫。”   太子眼中暗光闪过,余光瞥见怔楞的顾垣,嘴角扬起嘲讽的弧度。   北疆国主听闻此事,虽震惊却也不由开怀,南黎皇帝虽年迈,可终究比什么王爷好不是?   两国间一时和平,国泰民安,这件事情不过成了百姓口中茶余饭后的消遣,再无人在意。   可谁料不足一月,顾擎突然带兵踏入北疆,北疆皇室,无一人幸免,北疆太子自刎于行军路上,自此,北疆国破。   之后,皇帝多次踏入玉萝宫,带笑而进,盛怒而出,而本该被嘉奖的顾擎,在太子极力的哀求中,禁足府中半年。   一转眼,白驹过隙,顾擎已经结了禁足。   太子府里,顾炳看见多日未见的胞弟,脸上漾出一抹喜色,后又叹了口气,“定安,可还有不适?”顾擎,字定安。   顾擎摇头。   “你这次实在太过冒失,太过于急攻心切,”在太子看来,灭北疆之事并无甚不可,只是不该如此急切,惊了他们那位父皇。   “我无碍,只是连累皇兄……”顾擎一脸担忧。   顾炳摆摆手,“他对我不喜也是常事,有什么可担心,”又继续道,“他又不能废了我,我可是祖父钦定……算了,”抬头露出些笑来,“此次过来,可有什么事情?”   顾擎轻轻一句。   顾炳神色一禀,“胡闹!大鸢公主可是你能求娶的?”   “我并无王妃,也无妾室,皇兄,我只要她。”   玉萝宫里,春时打着络子,不明白公主为何要这么多,昨日皇上再次被气走了,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维持多久。   未及和亲,便已国破,公主的处境只怕愈发艰难了,可看着还在一脸平静地打着络子的公主,春时叹了口气。   可皇宫里就不止如此了,不知太子进宫说了什么,八月初八,灵辰“宫妃”变“王妃”。   成亲的当日,顾擎一扫严肃之色,大清早就去宫门口迎亲,大红的喜服穿在身上,不知迷了多少人的眼,看着自宫中出来的那人,神色一暗,便自行下马来,亲手扶上了轿撵,方向府中行去。   喜婆在一旁说着吉祥话,朝臣看着今日似乎“很好说话”的墨王,纷纷上前敬酒,直至顾擎觉得微醺,方肃了脸色,朝臣才收了心思。   洞房内,喜婆告诫丫鬟注意事项和流程,也是变相地提醒着灵辰,顾擎一打回廊走进,笑容便自各人的脸上迅速绽开,仪式走完,顾擎挥手清走了欲侍奉之人。   清脆的关门声响起,他才默默拿起礼杆,不待他动,灵辰自己便扯落了红盖头,“顾定安,好久不见。”   “灵落……”   灵落一僵,冷硬回道“世间只有灵辰。”   顾擎伸出手去,为她整理凌乱的发丝,“你知道我知道的。”   “那又怎么样?别忘了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顾擎僵了一下,放下了手,“我娶你,并不只是因为父皇。”   北疆其实有两位公主,一曰大鸢公主灵落,一曰鎏英公主灵落,二人出生时国师断言不详,预言出不过盏茶时间,皇后血崩而死。   北疆皇帝寻化解之法,国师道,“二人皆是福星,可是一遇便化灾。”一语成谶,公主二人再不复见。   世人只知大鸢而不知鎏英,可大鸢生来体弱养在后宫,根本跳不得圣舞,反而是鎏英长于钦天监,从小就习得圣舞。   当年刚及弱冠,顾擎游历北疆,得见祭祀,机缘巧合下结识灵落,他曾将她偷出钦天监,带着她游玩在北疆大大小小的街巷,找寻过传说中的北疆国花优钵罗花。   一次出使,看见宫宴上那张熟悉的脸上,陌生的笑容,才知道原来北疆公主有两个,北疆圣女就是另一位公主,灵落看着他,笑着嘱咐:“记得我是鎏英。”   成亲之后本应入宫拜见,可是皇帝称病不见,这一次不是托词,皇帝是真的病了,抬手都很艰难。   太子常在一旁侍候,顾垣也日日去凑上前,不知道还有什么奢望,未及中秋,皇帝就驾鹤归西了,太子继位,接连颁下新政,终于到了中秋,赶上国丧,顾炳嘱咐小办即可。   可是各家贵女还是层出不穷,皇帝的嫡亲胞弟实为联姻的上佳选择,至于那个异国覆国公主,她们不看在眼里。   顾炳看着频频点头,不住地向顾擎示意,终是选了户部尚书的嫡长女应羽蝶作侧妃,择日完婚。   应羽蝶一入门,带来了浩浩汤汤的嫁妆,府里人才回想起来大鸢公主成亲那天,并无聘礼亦无陪嫁,不禁都有一些鄙夷。   应羽蝶在府里主持中馈,渐渐把下人握在了手里,才开始注意到灵落这位正妃。   一日清晨,应羽蝶前来请安,带着一本本册子,俱是日常的开支,灵落见此,微微一笑。   应羽蝶首先哭诉:“王爷征战多年,府内亏空厉害,一笔笔都是我用嫁妆补齐的,姐姐,你可要帮一帮妹妹啊。”   灵落摩擦着手里的杯子,“可是要我禀告王爷。”   听及此,应羽蝶不见一丝慌乱,“内府之事怎敢劳烦王爷。”   灵落抖了抖复杂的裙裾,“本宫并无体己。”   “那这……那这……”应羽蝶装着愁容满面的样子,“那就由妹妹奉上吧。”   灵落转身离去,没料到堂堂户部尚书嫡女就这些手段,不过……确实恶心人。把自己的土地当作战利品,举国陪嫁的公主应该也就她一个吧……   王妃院子里大大小小的仆人都开始偷懒耍滑,隔壁侧妃院子里的下人们日日都有打赏,唯独没有他们。邱妈妈再次看了一眼房门,去了隔壁院子。   灵落看在眼里,未有任何表示,她确实太穷了,如果没太大必要,她希望她们都走。   顾擎也不知道有没有注意过这点儿事,不知道近些日子在忙着一些什么,已经多日不来内院了,灵落也不在意,每次他来,她都要睡地上,一个大男人,委实可恶。   皇宫里,新来了一位美人,皇上日日留恋,近几次早朝时,神色也大不如前,顾擎下了朝就去规劝,正巧遇上皇后从殿内出来,顾擎拱手行礼,立做一旁,“皇嫂。”   皇后点了点头,知道他此番的意思,“若是为后宫之事而来,就不必进去了。”说完不多说,便离开了。   顾擎站在殿外,这名女子是顾垣献上的,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可是皇嫂规劝也无用,便有些不太妙,皇帝并非不听他人之言的人。   他向前走过几步,皇帝的内侍陶公公率先上前,“皇上现在不方便见他人。”   顾擎皱了皱眉头,走了。   屋子里,一只纤纤细手从层层细纱中伸了出来,“陛下这样真的好吗?”   一回府里,顾擎就去了操场,打了几套拳,可还是没有办法平定内心的烦躁。   看着皇宫的方向,脸上阴晴莫测。   灵落日日窝在屋里,不知怎得病了,病得很重,一连请了数次太医都无用,顾擎看着床上消瘦的身影,卸下了防备。   彼时就是这样,他从不在她面前摆架子,即使是深夜她想吃一袋糖葫芦,他也会扒着钦天监的后墙给他送过去,可是如今……   顾擎轻轻叹了口气,把她的手放在被子里离去了。   床上的灵落翻了个身,睁开了双眼,“她来了……”   北疆的这一任国主是一个昏君,酒肉女色,除了朝政,无一不爱,年纪越大越沉迷于长生之术,看着太子哥哥愈发碍眼,不仅处处为难,还总爱挑起战事。   每逢开战,都要太子哥哥替父御驾亲征,太子哥哥的身体早就被折腾得不像样子,几次没有这次大战,也就是两三年的事了。   若他没有了,继位的只能是二皇兄,他比父皇更加残暴,对他们来说最不值钱的就是感情,只有他们兄妹三个相依为命。   她从来都不怪顾擎,屠戮之人是太子哥哥派去的,那些人早就该死,他启程来这里的时候,哥哥的暗卫就进了公主府,只有一句“既然我不能解救北疆百姓于太平,那就帮他们除了作恶的人吧……”   战事一毕,剩下的暗卫就到了她这里,她不敢告诉他,太子哥哥存了死志,只护了她们两个,临死还算计了一把顾定安。   现在的朝局有些让人看不透,墨王似乎被疏远了,顾垣娶了黄明娇之后被封为项王,竟有与顾擎分庭抗礼之势。   勤政殿里,一个女子翩翩起舞,顾炳看的出了神。   “从前,我从跳不了舞,即使是再厉害的师傅,”说话间,抬起头,这名女子竟与灵落有八分相似,她是真正的大鸢公主——灵辰。   顾炳伸出手去,灵辰借势回旋,“如今,终于到我了。”   当年父皇为了预防她们靠近就给她们下了蛊虫,幼时她养,及笄后灵落养,她们之中只有一人得以康健,一旦靠近便剧痛难忍甚至暴死,如今她来了这里,灵落应该已经察觉到了。   “爱妃真的很美,”顾炳望着她出身,那场圣舞,动心的岂能只有父皇一人,现今,人已在自己怀里,这是真正的大鸢公主,而那个,只是养在宫外的粗俗之人。   “臣妾愿意永远陪着陛下,直至臣妾死去。”灵辰用手指勾画面前之人的轮廓。   “不会,朕不允许,”顾炳又翻了几个折子,不是上书劝诫他的,就是夸赞顾擎办事得力的。   “你说顾擎若是长子,父皇是不是早就把皇位传给他了,孤也用不着下毒了?”自从继位,每次看见顾擎,都想起父皇的那句“另立储君”,即使顾擎抢了他的女人,也无碍吗?   “不会的陛下,在臣妾心里,您是永远的君王。”   顾炳摆了摆手,灵辰步履翩迁的离开了,出了宫门便收起了笑,缓缓抬起下巴,看着身边的宫女,“你说我和她像吗?”   宫女吓得跪在地上,不敢多言。   未央宫里,皇后摒退了左右。   陶公公身边的小太监将发生的事情一一禀报,皇后轻轻裁剪着海棠花枝,不发一言。   小太监走后,海棠花上再无一朵盛开,她从来都知道,皇帝和先帝一模一样,无甚大志,平庸无能还心胸狭窄,从前还会伪装,而现在,再无人约束。   看着雕梁画栋的宫殿,升起一丝寒意,渐渐却又舒展开来,“看吧看吧,南黎很快就是下一个北疆,这样的日子终于是要结束了……”   终于到了年底,藏了如此之久,顾炳也少了顾忌,直接把灵辰带上了宫宴,看见的人俱都惊在当场,顾炳淡然的说道,“这是朕的妃子,柔妃”   顾擎坐在下首,一言不发。   “定安,你的王妃呢?”顾炳故作疑惑的问。   顾擎站起,不敢有一次怠慢,“回陛下,王妃抱恙,无法前来。”   顾炳也没什么意外,关于这对北疆公主的事情他早已一清二楚,只要灵辰一直在这里,他府里那个就永远也好不了。   酒过三巡,正是酣畅之际,顾垣又命人献上了歌舞,坐上的主君一脸沉迷之色,一个个身姿曼妙的侍女携着各地的佳肴呈给了皇上,顾垣向来擅长这些,顾擎放下了杯子。   柔妃突然站了起来,低笑间吸引了很多人的视线,“诸位大臣猜猜,先帝是怎么西去的?”   看着低下惊诧的脸色,灵辰又开始笑了,原来坐在主位向下看是这种感觉……   顾炳正欲开口,却发现动弹不得,挣扎间吐出一口鲜血来,顾擎忽然站起。   灵辰摇摇头,拔下一并发钗,“不要过来,这个毒死不了这么快?他还能活好几年。”   随即又看着底下的大臣,“我们来说一说先帝,你们的先帝,都可以做我的祖父,却还想着那些腌臜之事,”说着用发钗拍了拍顾炳的脸。   “我被顾垣偷偷抓来送给你父皇,他强迫我,还想做齐人之梦,强迫另一个与我相似之人,乱七八糟的药不知道吃了多少,真是可笑,一国之君竟因此暴毙,而你,顾炳,却也不嫌脏……”灵辰眼里笑出泪来,大口大口的鲜血自口中涌出。   她看向顾垣,为什么,为什么要把她从北疆带出来,带到这个恶心的地方……   那日过后,柔妃死了,所有人对此事闭口不提。   灵辰下的毒确不致死,只是让顾炳再也说不了话,永远躺在了床上。   皇后传皇帝口谕,禅位于顾擎,带着顾炳离开了皇宫,居于骊山行宫,不辞日夜的照顾,常伴于左右。   另一边。   灵落渐渐地好了起来,顾擎却不见了,户部尚书贪墨,应羽蝶也受到了牵连,常在自己屋里,并不怎么出来,灵落在春时的搀扶下走出了院子,府里再次张灯结彩的,好不热闹。   “是有什么好事吗?”灵落看着正挂灯笼的侍卫。   “回王妃,王爷要登基了。”说罢侍卫便退下了。   深夜,灵落对着眼前的灯笼发呆,顾擎由远及近,“我要做皇上了。”   灵落点了点头。   顾擎似是下定决心,“如果你愿意,我,放你走。”   灵落摇摇头,山河之大,再无她可去之地。   那天夜里,顾擎连夜带着她入了皇宫,半年不到,连换两次皇帝,顾擎忙的不行,他们已有多日未见,偌大的后宫,就她一人。   勤政殿内,顾擎看着满桌的奏折发货,皆是选妃、废后之言,上次灵辰的事情,她虽未承认自己是北疆公主,可是却并非别人想不到。   再加上各家的打算,日日都是这些琐事,其中不乏有顾垣的身影,皇室接连重创,子嗣渐衰,他还不能杀他。按了按发胀的眼睛,看向旁白的余秋,“她在干什么?”   余秋低声回道:“皇后娘娘已多日未曾出宫。”   顾擎皱了下眉头,“走,我们去看看。”   蓬莱殿。   灵落抱着话本看的正欢,手里还不忘拿着春时切好的果子,一口一个。   顾擎进来的时候,灵落刚看完一小段落,还在为话本里人物的悲哀结局而难过,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春时小声提醒了一下,灵落站起了身,正欲行礼,顾擎摆了摆手,“以后都不必行礼了。”现在对他行李的人已经够多了,他不想看见她也如此。   灵落顺势起身,“陛下可有用过晚膳?”   “不曾。”   余秋在身后咬了下舌尖,果然是陛下,说起谎话来都理直气壮,很有天子的威严。   用完膳后,顾擎拍了拍身上的衣服,“今夜朕要留宿。”   灵落愣了一下,缓缓应道,“是。”   余秋见状带走了所有的丫鬟和奴才,在外面关上了门,顾擎深呼一口气,“皇帝真的难做?”   “你还是第一个不想做皇帝的,”灵落扯了一个白狐狸毛的围脖抱在手里,“我可以听听吗?”   “朕的皇后也有兴趣?那我们来聊一聊?先去榻上吧。”顾擎一本正经的走过去,用余光瞄了一眼缓缓走过来的人,“皇后,我们该行周公之礼了……”   未央宫里,大臣们都觉得今天的圣上格外和颜悦色,大部分的上奏全准了,见状,柳年惠从一侧缓缓站出,“今国事已定,天下已平,望皇上尽早选妃,为皇室……”   话还没说完,殿内的气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去,“柳卿倒是很关心朕的内院,不知可有合适人选?”   “回禀圣上,只要家世清白,品德贤淑的世家女子,皆可入宫为妃。”   “皆可为妃?柳内使还真是不挑!”顾擎扔了折子,余秋见状喊道:“退朝……”   众大臣跪下,高呼:“陛下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的大臣缓缓向后退去,唯有柳年惠还跪着,余秋从一侧回来:“柳大人还不走,是等天子来扶吗?”   “臣这就退下。”从殿内退出来的时候,柳年惠背后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早上的风一吹,瞬间打了个哆嗦。   没有回府,直接去了清和茶馆,不用人通传就进了一个包间,里面空无一人,拧了一下放在茶几旁的童子木雕,竟从内现出一个门来。   柳年惠踏步走了进去,“吴友良,你欺人太甚!”吴侍郎是新晋的工部侍郎。   昨夜里,有人秘密传信,说是在朝堂上一起力谏皇帝选妃,结果他站出去了,却无人出来。   吴友良端着一杯酒递过去,“哎呀,柳大人别生气,今日这状况您也看到了,若是我一起站出去,陛下肯定要狠狠责罚与你我。”   柳年惠一手拍开,“那你等也不可如此,”说罢转头看向旁边的一位中年男子,“黄致礼,昨日可是你传的信!”黄致礼就是黄如文和黄明娇的父亲,当今的尚书令。   “那又怎样?别忘了我们的目的!”   吴友良端着就被回到了座位上,重新倒了一杯,“柳大人,坐吧?”   出了密室回到家里,柳年惠狠狠踹了一脚桌子,“都是些什么东西!”   应羽妙从内室走了出来,端了一杯毛峰,“大人别生气,喝口茶吧。”   柳年惠敛了怒气,换上衣服嬉笑的容颜,“还是你贴心,”接过茶,另一只手也伸了过去,“不枉费我当初费力把你留下来。”   应羽妙是应羽蝶的妹妹,一个妾室的女儿,在家里从来都不受重视,却生得一副好相貌,声音更是如黄鹂一般悦耳。   当初应羽蝶出嫁的那场喜宴上,他就看中了他,应家的倒台他可是也使了一把力气。   夜里,柳年惠睡下,应羽妙睁开了眼睛,看着旁边那张比他父亲还大的脸,咬了咬牙,拿开身上的手,走了出去。   看着窗外的夜色,暗暗想,即使应羽蝶是嫡女又怎么样,这会儿还不是跟着一起流放,现在只有她,才能让应家回来。   “呵……永远也别想回来!”既然有胆子把她送过来,就要接受她的报复,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卑微的庶女了。   屋里传来声响,应羽妙擦了擦眼泪,换上一脸笑意走了进去。   屋檐上,一黑衣男子看着身边的白须道人,“你确定该女子可以?”   白须道人点点头,“此女今后必成大用。”   应羽妙就被偷偷送进了项王府里,自此便多了一位林美人。   蓬莱殿里,顾擎到的时候,灵落歪着脖子睡在了一旁的软榻上,白狐狸毛的围脖还抱在手里,顾擎招了招手,宫人悉数退下了,摸了摸眼前女子如缎一般的长发,“这几天辛苦你了……”   灵落皱了下眉头,又舒展了,等醒来的时候,顾擎已经走了,到底是做了皇帝,事务繁杂。   灵落看着眼前的春时,“我是不是要给皇上选几个妃子,皇上这样,真的正常吗?”   春时看着自家皇后身上的印记,第一次生出了一丝同情,“皇后娘娘知道,皇上是不可能选妃的啊?”   “那就让本宫来帮他把,吩咐下去,下个月十五,采和殿选妃。”   皇后口谕一下,顾擎已有五天未曾过来,春时暗暗恼悔自己没来得及规劝。   但是宫外的世家可不这么想,如水一般的画像送进了宫里,顾擎来的时候,灵落正看着一副女子的画像,“这双眼睛真是水灵,还有这腰……”   顾擎听闻黑了脸,“你这是给我选妃,还是自己无聊消遣。”   灵落听了一点儿也不怯场,挥手清了内侍,一把扯过顾擎的手,“你就过来看看嘛,既然他们催的这么厉害,你不妨也挑一挑啊。”   顾擎捏住眼前人的下巴,“可你要知道,她们一旦进了宫,可就不是现在这么简单了……”   “我知道,”灵落按上了眼前的手,“我从小就知道,可是,定安,我信你。”   十五那日,皇上选了三名妃子,无一例外都是身家清白的世家子女,其中包括黄致礼的嫡次女黄明月。   这是灵落的主意,王爷和未来圣上指尖,孰轻孰重,想必明眼人都知道,就是看他怎么选了。   黄明月一入宫就封了贤妃,直接位于四妃之一,与她一起的还有大学士沈兴朗之女沈清馨,被封为了清嫔,武阳侯之女武卫兰,则封为兰嫔。   虽然人数不多,可是却堵了大臣的口,没达到目的的人也没了再上谏的理由。   三女入宫之日,顾擎宿在了贤妃宫里,灵落第一次失了眠,“春时,你说我做的是对的,对吧。”她不能那么自私一个人拥有他,真正的帝王就该是现在这样。   第二天一早,三个人就过来请安了,灵落赏赐了一番下去,和她们唠了唠家常,却令她们退下了。   日子还是一天天的过,灵落虽有些难过,但时间长了,也习惯了,好在这几个人还算安分,毕竟是在皇宫里正儿八经的公主,一些手段她比她们要更了解。   后宫和朝堂上暂时都平定了,项王那里可没这么好过。   黄明娇日日都在为难林美人,顾垣看在眼里,烦在心里,若不是需要黄致礼的支持,他绝不会看上黄明娇半分,就连林美人都比她好上太多。   借着这次黄明月的事情狠狠斥责了一番,禁足在了屋里。   其实他也看不上林美人,虽说外貌、性情都数上乘,可他嫌脏,宠爱没少给,但是屋子真没踏入过几回,项王府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应羽妙得了甜头倒也没注意,日日沉浸在自我满足中。   本来都已经安定了下来,可是柳年惠突然上奏折,上书“项王藏匿罪臣之女,意图谋反”。   本来众人都是不信,可是审问了项王府的下人之后,才知确有此事。   事情是秘密进行的,等顾擎派人包围了项王府的时候,顾垣正巧宿在了林美人的宫里,抓的是“人赃并获”,即使是顾垣矢口否认,说不知她是“罪臣之女”,也无济于事。   这一次,顾擎不再念旧,将他与应家一并流放,应羽妙终是没逃脱被流放的命运,可这一次再没人能救他。   回到府里,柳年惠松了一口气,不觉心情大好,上次之后他就记了仇,美人被抢更是令人恼恨,黄致礼不是仗着是王妃的父亲,欺负他吗?他就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只是没想到这次会这么顺利。   柳夫人带着侍女怒气冲冲自内院赶来,“柳年惠,你真是糊涂!”   “夫人这般可是为何?”   柳夫人找了个椅子一座,“你以为项王流放了,应羽妙也跟着一起走了,就查不出来到底是谁把她留下来的?你以为项王垮了,黄致礼就没后台了,别忘了,黄明月还在宫里!黄致礼正需要有人帮他做抉择,”柳夫人拍了下桌子,“我要是有你这么个脑袋,我就离朝堂远远的!”   柳年惠一下跌在了凳子上,他不喜他的夫人就是这点,聪明果断,倒衬得他懦弱无能,可有一点,他夫人说的话从来没错过,“夫人啊,夫人,看在孩子们的面上你可要帮帮我啊……”   柳夫人叹了口气,“若不是为了孩子,我……”罢了,夫妻几十年,早已经了解他是什么人了。   “从明日起,你便当此事从未发生过,他们也有你的。你,也有他们的,只是,”柳夫人笑了一下,“也是好事,你的官途只怕止步于此了。”   那日之后,柳年惠老实了不少,勤勤恳恳,每每想起自己曾经做的事,都自觉后悔,总觉得自己肯定是冲昏了脑袋,被邪祟附了身,还特地去香火鼎盛的庙里求了几道符带在身上。   顾擎自打处理了顾垣就身心舒畅,之前可没少吃过他的亏,这一次事情解决后,有好几天他都接连宿在了皇后宫里。   西仪宫。   黄明月正对着低下的婢女发怒,“皇上今夜又去了她那里?”   吟双战战兢兢地回答,“贤妃娘娘息怒,陛下明日一定会来的……”   “本宫要你多嘴?”   “吟莨,把她给我拖下去!”   渊海见此走上了前,“还请娘娘听奴才一言,今日奴才去太医院,突然发现了皇后娘娘身边的春时姑娘。”   “哦?”黄明远扭头看过来,“春时可是她的心腹,你可知她此去为何?”   “回贤妃娘娘,罗太医与小的有些交情,他偷偷告诉小的,春时拿的是,”渊海顿了一下。   “是什么?”黄明月突然来了兴趣,“你过来,走进点来说。”   渊海向前了几步,小声说了几个字,黄明月一脸震惊,“此事当真?”   “小的不敢有半句虚言……”   黄明月稳了稳心神,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你去给本宫盯着,一定要仔仔细细收集好证据,这一次,我绝对要让她翻不了身……”   “是。”   勤政殿。   黄致礼汇报着近一月来的大小事宜。   “你是说城南有异动?”   “回陛下,臣曾派人暗访,确实如此,先帝在位时曾在城南修筑太居宫,后来……此事就搁置了,但是现在,确实有很多人前去祭拜。”   “那里还有人居住?”   “有一位先帝从外面请来的法师,据说厉害的很。”   顾擎想了想,“拆了吧,送法师回去,”之后又补充了一句,“切记好好安置。”   从勤政殿出来,黄致礼就带人去了太居宫,他现在要收敛锋芒,只要不出意外,明月的孩子极大可能成为太子。   任凭皇帝再宠爱皇后,南黎也从来没有出现过异国血脉充当太子的先例,即使皇帝愿意,群臣也不能答应。   路上思考的这点功夫,黄致礼就到了太居宫门口,门口还是有不少人在参拜。   旁边的随从在清人,他放眼放去,多是年轻之人,慢慢跨进门去,一个白衣道人正在打坐,见黄致礼进来,睁开了眼睛,露出一抹笑意,“施主是来请我离开的吗?”   黄致礼心里一惊,但面色不显,“却如大师所说,陛下请大师离去。”   道人并未有一次波动,“施主乃位高权重之人,本能贵不可言,可如今,”道人摇摇头,“大人星轨已变,怕是不久就有大难来临。”   “大师说笑了,本官从未想过这些,还请离去吧。”   “怕是一月内,施主就会有大喜,可是再往此错三日,施主便有大难,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啊。”道人说完便起身离去,黄致礼走出宫门的时候,门外的年轻人已经向他离去的地方深深地跪拜了下去。   黄致礼叫来随从,让他去打听一下最近他的门生里可有人有什么事情发生。   顾擎在蓬莱殿醒来,春时带着人进来,净手洁面后,一道道样式精致的餐点就放在了桌子上,灵落帮他穿好最后一件衣服,收了手。   余秋自外面进来,“陛下,贤妃娘娘来了。”   “她来干什么?”顾擎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让她走吧,今日不用请安了。”   门外的黄明月听到后,咬了咬牙,带人闯了进去,“陛下,陛下一定要微臣妾做主啊!”   “你这是何意,后宫可有人欺负了你?”顾擎并不在意。   “回陛下,”黄明月抬头看了一眼灵落,“臣妾近日在宫里发现了这个,黄明月伸出手来,是一个个小小的红色药丸,太医说这是北疆宫廷常用的如意丸,是女子避孕用的。”   “你想说什么?”顾擎皱着眉头问。   “这分明是有人不想让臣妾有孕啊!陛下!”黄明月故作悲痛,一下下叩着地面。   “如此事情,也用这般?此事朕知道,皇后未曾有孕,你们,等等吧。”   “可是……可是……”   顾擎有一丝不耐,“可是什么?你是想要越过皇后去?”   “臣妾不敢,”黄明月似下了决心般,“可皇后娘娘也在偷偷服用避子药啊,皇上……”   “你,可有证据。”   “前几日臣妾身子不适,派身边的侍女前去拿药,有好几次都看见了春时姑娘,臣妾怕皇后娘娘有什么不适,所以就命侍女前去询问,一经询问才知道,春时姑娘经常去太医院拿药,也就几味,可,可太医说若是以此混合熬出药来,只怕会……”   “会什么?”   “会再难有子嗣啊!皇上!”   顾擎起了身,看向灵落,“她说的可真?”   灵落低下头,小声回道:“真。”   “抬头,”顾擎一步步逼近,“看着朕,朕要你好好说。”   灵落缓缓跪了下去,“回陛下,贤妃娘娘所说句句属实,皆为真。”   “你……怎么敢……”   灵落没有抬起头,错过了顾擎那一双猩红双眼留下的泪。   那次过后,众妃停了避子药,顾擎雨露均沾,除了皇后这里,每个宫里都去过。   灵落又开始打络子了,一个接着一个,未出半月,贤妃有孕的消息在后宫传来,紧接着清嫔也有孕了,直接抬为了良妃,武卫兰见此也暗暗着急。   蓬莱殿里倒是一时太平。   自打后宫的妃子有了孕,顾擎便长居中正殿,批完折子后就在此休息了。   黄致礼得知黄明月有孕,得了圣旨带夫人前去看过几回,皇后娘娘禁了足,而他女儿却有了身孕,若是一举得男,只怕……   夜里,黄致礼从通辽家里回来,摘了沉重的帽子,一阵清风吹来,忽然想起那日大师所言,瞬间醒了酒,“东来,东来?”   东来自一侧快步走来,“大人。”   “去,给我找到当日那位法师,一定要郑重的请到家里来。”   “是。”   东来开始在皇城以外的村子里寻找那位法师的身影,民间百姓都管他叫白衣道人,终于,在他的信众里,东来打听到了他的居所,将他请到了王府。   黄致礼在屏风后面小声问着东来,“此话当真?”   “大人,小的所言委实为真。”他也惊奇,白衣道人好像早知道他会来,所以只是说了一句,“你终于来了……”   黄致礼以最高的敬意来礼遇他,日日都有专人侍奉,只求那个化解之法,在白衣道人不开口的日子里,他一直在默默盘算着谁才是真正会给他带来大难的那个人。   一时间,他的门生都老实了不少,唯恐做错什么被抛弃,思来想去,黄致礼觉得一定会出现在宫里。   宫里有孕的只有明月和良妃,他有预感,问题一定是在明月身上,几次进宫或者带人传信劝她安分一点,搞的现在黄明月做梦都是“安分”二字。   衍庆宫。   武卫兰焦急地走来走去,“皓月,你说我们一同进宫,她们两个都有孕了,为什么就我没有?我从小习武,应该比她们更结实,更容易有孕才对!”   皓月在一旁闭口不言,她也替她家小姐着急啊,可着急有什么用呢?   “皓月,你确定咱们宫里没有那个什么如意丸?”   “确实没有啊,娘娘,我带着人彻底清扫过了,连首饰盒都找遍了。”   武卫兰一脸疑惑,“真是奇了怪了,难不成皇后早知道我怀不上?”   皓月突然神色一紧,“娘娘慎言。”   武卫兰摆摆手,“怕什么,这宫里就咱俩!我又不是她们俩,怀了孕,宫里到处都是人!”   可是尽管宫里都是人,可良妃却落了胎,事情发生的时候,顾擎刚下早朝,良妃身边的小太监就传了信来。   调查来调查去,茉香居然在柔妃的首饰盒里,发现了如意丸,茉香是在府里时跟在柔妃身边的,绝不可能出错,一切的矛头都指向皇后。   可灵落一直都在被禁足,紧接着黄明月也落了胎,顾擎对她的疑惑瞬间打消了,局势一时间明朗起来。   朝中的大臣都在上书直言废后,宫门外更是跪了一大批学子,灵落在蓬莱殿里,打着各种络子,都是男款的,看上去应该是可以用一辈子。   时隔多日之后,顾擎终于在蓬莱殿里见了灵落,“我只问一句,是不是你?”   灵落点点头,顾擎暴怒下挥手离去,看着满地的络子,“余秋,给朕拿去都烧掉!”   “不许!”灵落站在那些络子前面。   顾擎笑了一下,“在你面前,这络子比人命还值钱!”转身拿过旁边点燃的烛台,“可朕偏要毁了它们!”   顾擎摆摆手走了,留下的太监们看着灵落,不让她近前,打了许久的络子,一夕之间烧了个干净,春时扶着灵落,一边掉眼泪,一遍拿帕子给她敷烫伤的手。   黄致礼回了家中,白衣道人告诉他:“此劫以破,你不必再忧虑了。”   黄致礼拱手致谢,虽然没了一个皇子他也心疼,但是只要家族无碍,皇子也还会有的。   即使灵落做了这样的事,顾擎还是没有废后。   渐渐地不知民间怎有了传言,当今皇后为妖妃,用妖法迷了皇上,只怕不就就要祸乱朝堂,上演酒池肉林的典故,甚至胆子大的,还说要请得道高僧前去收妖驱邪。   黄致礼听见东来这么说的时候眼睛突然一亮,“得道高僧?府里不就有一个吗?”   就这样,黄致礼把白衣道人送进了宫里,顾擎日夜批着奏折,头疼的不能自抑,白天还要顶着群臣的压力,现在太和殿外还跪着一帮学子。   在这样的压力下,顾擎终于在早朝上昏了过去,太医诊断皇上病重,需要休养。   朝堂上暂时都交给了黄致礼打理,而后宫,皇后做出了这种事情,显然渐渐有以贤妃为尊的架势。   民间渐渐有传言,皇帝此番都是因为皇后的缘故,应该赶紧请高僧施法。   灵落醒来的时候,宫人跪了一地,于是,在一个清晨,带着春时走进了缘熙宫内,看见在中间打坐的白底道人,灵落自发坐了下来,“国师,好久不见。”   白衣道人睁开了眼睛,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我终于还是找到你了。”   生下来后她就被送出了宫,长在了钦天监里,母后怕她孤单,一起送进去了几个小朋友,小时候国师待她们极好。   可是渐渐地,灵落发现,在国师的故事里,他是最至高无上的,而几个小朋友似成了他忠实的信众,日日都要拜见。   她装着信奉,却想着总有一天要逃出去,在她看来,眼前的这个国师最擅长的就是蛊惑人心。   终于,在太子皇兄的帮助下,她终于逃脱了,来了这里,可是最终还是没能幸免。   春时远远的站着,不知心里怎生出一股冷意,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国师站了起来向远处的黄明月行礼,“贤妃娘娘,贫僧测出皇后娘娘命格奇特,恐有灾难,需再此七七四十九日方可净化。”   黄明月点头应允,装作为皇上考虑的样子,实际上她才不在乎皇后在哪里,最好一辈子都待在这里。   灵落在这里的第二日,皇上就醒了过来,一时间,众人更是深信不疑,而灵落在这里被蛊虫控制着,昨夜里疼了整整一夜。   国师说这是给她的教训。   春时早上进来的时候,灵落面如白纸,衣衫尽湿,“皇后娘娘,你这是怎么了?”   灵落摇摇头,“无碍。”   国师从一侧进来,“这是她为了陛下要付出的代价。”   灵落从屋子里面走了出去,“国师,我们谈谈。”   国师点了点头,笑着跟在身后。   走到了昨天那个位置,灵落缓缓坐了下来,“陛下的毒可解了?”   国师点点头,一点不意外灵落会知道,而是面带欣赏,“你还是那么聪明。”   灵落摇摇头,她第一眼看见茉香的时候,就知道,国师来了,那几个孩子里,茉香最听他的话。   “你想怎么办?”灵落闭上了眼。   “你听过改命调运吗?”国师的脸上终于现出了不该有的狰狞,“我最讨厌你们这种生来尊贵之人,却不懂得好好珍惜。”   “所以你就一直在偷别人的运道?”灵落不屑一顾,她曾经暗暗调查,发现陪同她之人皆是身份尊贵之人,大都深受家中宠爱,可进了国师府以后,却各个都开始不讨喜。   她起初本以为是长久离家的原因,可直到她发现一个小郡主,家中父母最爱她,家中只有她一个女儿,真的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   可是来了国师身边之后,他的父母居然从旁氏过继了一个,对她更是不闻不问。   也是偶然间她才知道,哪是因为什么“不祥之兆”才把她和灵辰分开,她身上的蛊虫就是他的咒术,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她才是那个真正的“气运之子”。   “你就是一个最卑鄙无耻的窃贼,如此这般,你不怕遭报应吗?”   国师摇摇头,“我最不怕的就是这个,这么多年,你知道的,你应该最是清楚。”   说罢,指了指灵落,“若不是你命格实在奇特,我也不用如此大费周章,为了天下的人,你就牺牲一下吧,我有预感,此次之后,我再不用行此禁术。”   灵落闭上了眼,指着春时,“她的气运你已经窃过了,放她走吧。”   未央宫。   顾擎大病初愈,就赶紧上了早朝,灵落的事他已经听说了,可他不信,如此这般,皆是昏君所为,可是朝堂上居然有一堆的人在上奏继续修建太居宫。   顶着众臣的压力,顾擎批了那个折子,吴友良负责监工。   周围的人也日日帮忙,不足一月,竟然修好了整个宫殿,百姓在宫门前请愿,希望道人可以移至太居宫,让他们继续参拜。   顾擎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准了百姓之愿。   可还未够七七四十九天,国师恳请陛下让皇后娘娘一同前往,灵落离开的时候,顾擎远远地望着,“她怎么如此瘦了?”   余秋拱手回道,“据说是为了圣体,皇后娘娘已经开始辟谷,日夜为皇上祈福。”   “真的吗?”   “春时是这样说的。”   顾擎点点头,那应该不会有假。   灵落在太居宫度过了接下来的日子,日日因为那个蛊虫疼痛难忍,想起来灵辰小时候瘦弱的模样,她应该也是如此这般吧?   哪是因为什么“一遇成灾”才会长病不起,明明是蛊虫相争,一感应到彼此,就会拼命想着掠夺,所以她们才会如此般。   灵落终于期满可以离开的这天,国师说要做一个盛大的典礼,可灵落能猜到,无非就是更换命格,掠夺气运。   顾擎知道后,表示要前往一起参加,那天就定在了九月初三。   灵落更加瘦弱了,无聊的时候就打着络子排解,身边有什么就用什么,所以络子千奇百怪,什么颜色都有。   无聊的时候,她也会想起灵辰,她也许就是太痛了吧,所以才会被国师控制,带到了这里接近顾豫和顾炳。   毕竟北疆有两位公主这事当年可是宫中秘辛,知道的除了极老的宫女,还活着的也就只有国师了,灵辰死的时候,她就知道她也快了。   国师来的时候,看着满地的络子,“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无聊的时候就喜欢打络子,等典礼一结束,我就把这些络子统统给你陪葬。”   “那就先在此谢过国师了。”   国师并不生气,可能因着典礼大近,心情越发好了起来。   终于到了九月初三,顾擎从皇宫里出来,赶来参加此典礼。   国师站在耸立的祭坛上,看着顾擎一步步走来,由远及近,终于,快到了中央的时候,“嘭”的一声,爆了,而顾擎瞬间倒地,周围一起倒下的还有许多侍卫和百姓。   灵落看着这个局面,吐出一口血来,“你这样真的不怕遭天谴吗?”   国师大笑,摇了摇头,顾垣从百姓中缓缓走出,当初离开就是为了今日,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一“生”便是整个南黎在握。   顾垣从祭坛下慢慢走上来,对着灵落行了一礼,“皇后娘娘,还真是多亏了您呢?”看了一眼穿着龙袍趴在地上的顾擎,“没想到还是个情种,真的是可惜了……”   “国师啊,你,继续吧,”然后转过身,看着灵落露出了一抹笑意,“我就回我的王宫了……”   祭坛下到一半,禁卫军自远处赶来,顾垣大呼,“顾擎已死,朕在此!”   一支长箭破空而来,顾擎于众人之后驾马而出,伸手挽弓,“你说谁死了?”   国师看见的时候,睁大了双眼,“灵落,你骗我?”   灵落点点头,“你真的是蠢,骗了一次还能再骗一次。”   看着顾擎身后的春时和身材魁梧的白衣武士,“原来人在你这里?”国师摇了摇头,“你还真是总能给我带来意想不到的事情,我找遍了北疆皇宫,原来这一支北疆暗卫竟是在你这里?”   国师摇摇头,“无碍,待我换过了命格,即使是皇帝又如何,能耐我几分?”   灵落一步步后退,“我从来没听说过可以和死人换命格的……”   国师急忙伸出手去,“不要!灵落,不要!”   可是已经晚了,顾擎听着这声呼喊,扭头望去,只看见翩然而下的白衣,像极了每一次他去钦天监时将她偷出来的模样,那是他也是如此,从高高的地方落下来,像一只漂亮的蝴蝶。   他驾马狂奔而去,可还是晚了一步,满目的鲜红刺痛了他的双眼,灵落第一次卸下伪装,“真好,还……还能和你再……见一遍,对不起……我……骗了你……”说完灵落就无力垂下了手。   顾擎握住灵落的手不放,“太医呢?太医呢!”   春时从一侧迅速奔过来,刚伸出手,顾擎就一掌劈来,“你不要碰她!”   太医拎着箱子在旁边跪下,看着已经近乎癫狂的陛下和鲜血已开始凝固的皇后娘娘,估计他的人头保不住了,轻轻把手搭上去,胡太医回道:“陛下,娘娘已经去了……”   顾擎回头望着祭台上已经被北疆武士困住的国师,“回宫。”   蓬莱殿。   顾擎已经在这里和灵落待了三天了,不吃不睡也不动,前朝的事乱成一团,他也不在意。他就在这里一直躺着,就好像只要他不动,他身边的人就只是睡着了还没有醒来一样。   众大臣还在劝陛下不能因为美色误国,可顾擎好像都听不见,他只在朝堂上出现了一次,“南黎的国主你们谁爱当谁当吧……”大臣们听闻跪了一地,这一次他们好像才知道他们的皇帝是真的要放弃天下了……   顾擎派去北疆的暗卫已经回来了,站在一侧吞吞吐吐,伸手递上了皇家玉牒,顾擎一页页翻开,和昱辰太子并列的只有一位大鸢公主,名唤灵辰,顾擎抬头望去,“这是为何?”   暗卫低头不敢看皇帝的脸色,“据当时逃生的宫人回应,后宫确实只有一位大鸢公主。”   顾擎怒急攻心,竟然突出一口黑色的血,暗卫紧急宣召了太医,太医令看过后,变了脸色,“陛下……陛下这根本不是……陛下这是中毒啊!”   余秋听见在一侧嚷嚷着:“这可该如何是好啊?”   “微臣只能先施针让陛下醒来,此毒极为隐秘,发展又极为迅速,老夫一时并无思路啊。”   顾擎醒来后,听见余秋汇报,露出了这些日子以来的第一个笑容,“挺好的……”   醒来后他就去了缘熙宫,进了灵落住的那个屋子,里面有各种颜色的络子,有的歪歪扭扭十分丑陋,他看着笑了出来,“真丑……”   不一会儿,春时来了,国师依然被抓,顾擎请了很多都名望的高僧来,虽无人知道化解之法,却在顾擎的旨意下,日日围着国师住着的屋子诵经。   似乎好像有了一点变化,春时曾经因为命格改变而受损的记忆一点点恢复来过来,虽然不完全,可是她能感觉到有一对很爱她的父母,他们似乎在等着她回去。   顾擎看着春时,“他都对她做了些什么?”   春时摇摇头,红了眼,“自从来了这里,皇后娘娘每次都让我离她远远的,我真是粗心……”   顾擎握拳低喃:“哪有朕粗心呢?”   看着满地的络子,顾擎伸手去捡,一侧的烛台掉下来,砸到了顾擎手上红了一片,顾擎抱着被砸的那只手,躺在了络子上面,想着上次自己烧毁的那些骡子,眼泪一点一点落了下来,“真的好疼啊……”   春时离开了皇宫,顾擎让她走了。   临走之前,顾擎问她:“为什么北疆皇室玉牒只有大鸢公主一个人。”   春时已经想起了很多的记忆,敛眉回答,“皇室玉牒本就只记载了一位公主,北疆国主害怕预言之事,连玉牒也不敢写上。”   “他怎么敢……怎么敢不给她上玉牒呢?”顾擎抱着灵落最爱的那条白狐狸毛围脖,把脸埋在了里面,“她又骗我,哪有鎏英公主呢……”   春时咬唇低语,“鎏英是话本子里的人物……”   顾擎无端想起有一次瞧见灵落看话本子的情景,心突然就钝痛起来。   三年后。   顾擎死了,武卫兰带着不满两岁的小皇子继了位,良妃谋害皇室血脉,已经伏诛,打一开始,那些如意丸就是沈清馨做的。   茉香在她身边太久,将她控制了个十成十,而黄明月大概是命不好吧,那次落胎过后不久就日渐衰弱下去,渐渐消殒了。   而关于顾擎的毒,其实太医已经找到了化解的法子,答案就藏在那些优钵罗花样式的络子里,无论哪一朵,都是优钵罗花的形状,可顾擎放弃了,他活得够久了,小皇子是他给朝臣最后的交代。   云压清梦挽星河,皆归于尘土。   【完】   更多古风好文点击下方专栏即可订阅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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